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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景》第四篇[2016/5/26 8:12:55|by:立三先生]

第四篇

(九十一)

刘玉柱回到县里,第一个要见的就是曹书记。他头天下午回到家,第二天早上就去县委见了曹书记,向他汇报自己这三个月来的感想和认识。他们俩从早上800一直聊到晚上1000,中午曹书记让秘书为他们安排了一顿便餐。曹书记从柜子里拿出他喝剩下的半瓶茅台,没有什么过多丰盛的菜,就着从食堂里端来的一盘炒青椒和一盘素炒豆腐,两个人就在办公室吃了两口,仍然继续着他们的谈话。这天他们谈论了许多问题,从工人谈到农民,又谈到知识分子和机关干部,从大众心理谈到个人动力,又从宏观思想谈到微观个人利益。这天,由于刘玉柱的到来,本来曹书记安排的下乡调研,不得不顺延。中午曹书记的家属来电询问是否回家吃饭,曹书记只说了一句,“很忙,不回去了。”刘玉柱非常兴奋,他觉得今天能与曹书记推心置腹地整整谈一天,不逊于当年商鞅与秦孝公的彻夜长谈。他有一种莫名的知遇之感。在人的一生有几个人值得你一辈子去尊敬?除了生你养你的父母,那就是你的知己知音。曹玉昆就是他刘玉柱值得一辈子去尊敬的人。尽管刘玉柱是一个比较内向而又拘谨的人,但他现在所面对的曹玉昆,已经不是县委书记了,而是他的一个大哥,一个兄长,一个能够理解他的知音。刘玉柱感觉比较放松和自在,所以能畅所欲言。在这交谈中,曹书记感到了刘玉柱此次学习后的进步,有些见解和思考以及对工作的认识已经远远在他曹玉昆之上,这也让曹玉昆觉得自己这个伯乐没有看走眼,人生在世,能够发现几个人才,并为社会所用,也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因此上,曹玉昆愿意同刘玉柱交谈,因为和他谈话能够开阔眼界增长见识,更重要的是,这样的谈话是一种快乐,一种从心底里发出的愉悦。最后谈到了刘玉柱的工作安排问题,曹玉昆说他刚刚学习回来,春节又没有在家里过,先休息一周,回村看看老人,安顿一下家里,再来县委报到,好做具体安排工作。

就这样,刘玉柱告别了曹玉昆,骑上自行车,走向了路灯昏黄的马路……农历二月的天气,虽说是阳春季节,乍暖还寒,特别是早晚,还散发着逼人的寒意,一路上刘玉柱打了好几个寒战。

回到家里,黄玉芬还在等着他,七点钟做好的晚饭,热了不知道多少遍,刘玉柱看到黄玉芬脸上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但是她还是把饭菜放进锅里又热了一遍。因为她知道刘玉柱是去见曹玉昆——县委书记,县里的一把手,自己家的恩人,而且关系到今后的工作问题。当她看到刘玉柱脸上笑容的时候,这一切也就抛到脑后去了。黄玉芬问道,“今天见了曹书记怎样?怎么回来这么晚?今后的工作怎么安排?……”黄玉芬有着一连串的问题要问,刘玉柱并没有回答,只是淡淡说了句,“先帮我张罗点东西,咱们明天回刘家庄拜年,过年时候没去,那是咱不在,现在回来了,该看看村里的老人了。”越是这样,黄玉芬越是心里不踏实,但她也习惯了刘玉柱这种不冷不热的作法,也就不再问下去了。

“先吃饭吧!菜已经热了好几遍了。”

“给我弄点酒,今天我高兴!”说着,他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了?”

“没关系,可能回来的晚了,有点着凉。”

“我给你先弄点姜汤喝吧。”

“不用了,喝两口酒也许就没事了。”

……

(九十二)

本来安排了一个星期的休息,可是才过了四天,曹书记就打来电话,要他到县委去,说他的工作有了安排。不过还好,这几天的休息不仅看望了他的父母,也看望了黄玉芬的父母,可惜的是刚刚从岳丈家回来,就来了电话。因为关系到工作安排,他不敢停顿,到家后立即就去了县委,去见曹书记,曹书记依然热情地接待着他,并告诉他回去准备一下,明天跟曹书记到市组织部接受工作任命,同去的还有夏共富,这时他想到了小雪临别时开的玩笑。

辞别曹书记后,回到家中,他的心就像拨浪鼓一样,两边敲打个不停。此去能否回答好上级领导提出的种种问题,此去能否胜任组织上分配自己的工作,此去该向领导提出一些什么样的要求,用以保证今后工作的开展……算了,不去想他了,说不定就是一个简单的提升而已,想想县里任命个局长或部长什么的,考虑那么多干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随机应对吧。尽管他强迫自己这样想,但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也许这就是第六感觉,也许这就是潜意识,他不明白为什么,那天他心里就是这样的感觉。

刘玉柱总是有这样一个毛病,或者说习惯,都是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十分钟到场,这天他8:20来到县委,曹书记还没来,夏共富早已先到了,曹书记的司机小张也等候在那里,用毛巾擦着的汽车上的玻璃。8:30曹书记准时到来,然后一块上了车,向市里驶去……

到了市委组织部,在曹书记的引领下,直接进入部长办公室。等在屋里的有市委书记、市长与市委组织部长,他们看到曹玉昆一进门,就知道是刘玉柱和夏共富来了。曹玉昆对大家作了简短介绍,其实刘玉柱和夏共富早就在媒体中认识了市委书记王绍信和市长胡言,只是没有像今天这样近距离接触,对组织部李风鸣部长有点陌生,经过曹玉昆介绍,大家相互认识了,然后,王书记开门见山地说到:“刘玉柱、夏共富同志,市委决定调你们俩到古城县工作,不知道你们俩有没有什么意见?”

“我们没意见,在哪里都是一样为革命工作,只要是党的需要,我们一定把工作做好。”

“前一段时间,你们经过党校学习,所有的老师们都对你们俩评价很高,而且考试的成绩也非常优秀,省委和市委对你们都很重视,希望你们在今后的工作中不要让各级领导们失望噢!”

“我们一定努力工作,把党交给的任务完成好。”

“经过市委集体讨论,决定任命刘玉柱同志为古城县县委书记,夏共富同志为副书记兼县长,你们二位有什么意见?”

“我们没意见。什么时候到任?”

“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的话,希望你们明天去上任,让组织部李部长亲自送你们。”

“王书记,我们能不能晚一个星期到任,当下我还有点工作需要处理。”刘玉柱说。

“当然可以,不过你们手头的工作要尽快交接。那就这么定了,推后一个星期。李部长,下边的事就交给你了。”

李风鸣答到“领导请放心,我跟玉昆书记一定把事办好。”

曹玉昆接着说“这样吧,领导们,你们先坐一会,我跟刘玉柱、夏共富去办下手续。”

“也好,你们先去组织科,让他们给你们开一下调令。”

说罢,曹玉昆领着刘玉柱、夏共富出来,去了组织科……

(九十三)

为什么刘玉柱要推迟一个星期,这个事让曹玉昆不解,也让夏共富不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刘玉柱话已说出,他们两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市长、书记还认为他们手头工作较多呢。当他们辞别了书记、市长,在回来的路上,曹玉昆忍不住问道:“如果家里边有什么事,可以上任后回来再办,为什么非要推后一个星期?”

刘玉柱说,“不是推迟一个星期,而是提前一个星期。”曹玉昆和夏共富犹豫了一下,然后都笑了,“原来如此。”

夏共富说到,“刘书记,你先行一步,我交通局这边确实有些事要处理,到时候我与曹书记去见李部长,咱们古城见。”

这时夏共富也改变了称呼,刘玉柱听起来还有点不太自在,他说:“还是叫我小刘吧,让曹书记有点见笑了。那就古城见。”刘玉柱的说话仍然照顾着曹玉昆面子。

曹玉昆说道,“看来我没有看错人。在中原的时候,我就看好你们两个,都是有水平的人,将来必定会有所作为。这样吧,这边离古城也不远,我们绕一下道,送一送刘书记。小张,前边向左。”

“是,曹书记。”小张习惯性地回答着。

“曹书记怎么也这样叫我,还是叫小刘的好。”

“现在你已经是县委书记了,怎么能叫你小刘呢?”

“那就叫我玉柱吧。”

“好,那今后就叫你玉柱同志,这样显得我们亲切。你想在古城什么地方落脚?”

“送我到古城县中学吧,那里有我一个师范的同学,我想先去他们那里看看。”

“也好,那么我们就送你到古城中学了。”

……

刘玉柱他们到了古城,已经过了中午,在古城找了一家不太起眼的饭馆吃了一顿便饭,饭后,刘玉柱就送别了曹书记等人,然后自己步行进入古城中学。

刘玉柱在古城中学找到了他多年未见的省师范同学吴学友与郝文花,现在两人已经成为一对夫妻了。他们寒暄了一阵,又谈论了一些当年的故事,不觉已是晚上,刘玉柱是远道而来的客,吴学友不免要设宴招待一下,在过去他就知道刘玉柱能喝一点酒,自己的酒量有限,而且媳妇又在旁边,于是他请来了他的同事加学生,也是他十多年的好友黄志新来陪客。经过介绍,刘玉柱简单知道了黄志新与吴学友的关系。黄志新是个非常健谈的人,席间,上谈天文地理,中谈世故人情,下谈生活爆料,凡事都能侃上一通,这与刘玉柱此次来的目的不谋而合。在刘玉柱适当引导下,黄志新无所顾忌尽情发挥,好不热闹,尽管此次席宴的主人是吴学友夫妇,现在也只好成为听众,黄志新成了此间的主角,刘玉柱喜欢听他的这通神侃,也就没有计较他的那些失礼的地方。

(九十四)

……

“此次刘老师不是专程来看同学的吧?一定还有其它别的事情。我们古城可是一个做买卖的好地方,不知道刘老师看上哪个行当。首先,买卖好做,人情难为,想要长期做下去,就必须了解地方上的人际关系与人情世故。”

“古城的人际关系怎样?”

“古城也有古城的四大家族,白胖马肥,刘钻李刁,还有一种说法是白官、刘煤、李建、马运输。这四个家族影响着整个古城的经济命脉,白家是官场大户,在官场上,无论是亲连亲,还是亲套亲,大凡古城的重要部门都在他白仰斋一手把持之下,无论是卖官买官,都离不开白家的势力范围。白家不仅涉及官场,还掌控了古城的基本经济命脉,农业和商贸管理也在白家的控制势力范围之内。这刘家,掌控了电信企业与煤炭行业。如果你想做煤炭生意,你就必须跟刘家取得联系,这样你们才能互惠互利,买卖做的长久,如果做上一次、两次的小买卖,那就罢了;如果想着长期发展,没有刘益寿的支持是很难行的通的。刘益寿的家属王爱银,在古城开了一家最大的电信公司,掌握了半个古城的通讯行业,这也是刘益寿所遗憾的地方,由于大气候的缘故,只好与李家颇保持对立和抗衡。尽管他们四大家族之间也是亲连亲的关系,但是,这些年来,由于电信和移动的竞争,也让他们两家损失不少。李家颇的主要产业还是建筑,在他名下拥有一个大公司,他的儿子就是县里主管城建的副县长李进斗,这几年建筑行业非常看好,利润非凡,可是要想在古城搞建筑,没有李家颇的支持,恐怕在自家地皮上盖一栋三层小楼都难。还有这马家,控制着古城县的交通运输行业,无论你做什么样的生意都离不开运输与关卡。别看表面上,古城有好几家运输公司,其实背后的真正老板,只有马大车一人。

如果你说大买卖做不了,那就做点小买卖,做小买卖也得会念生意经,三分好处二分利,五分送到官场去,吃你喝你拿你的,你可千万别生气,生气买卖全都搭进去。前些年,有个叫刘自信的人,本来也是个守法的生意人,也许是读了几天书,识得几个字,学习了几条法律和政策,上边派下来的任务不完成,对管理人员还耍态度、记黑账,到纪检委去告状,结果告的是身败名裂,不仅丢掉了自己的生意,还进了几次拘留所,落下了一条腿的残疾。多次不服多次告状,一直告到中纪委,中纪委发回指示由县政府解决,没办法,县里为了平息事端,由民政部门给他发放了几千元的困难补助,这样才算了事。可是到后来,只要刘自信一没有钱花就去告状,告完状就又能弄几千块钱花几天,这样刘自信就成了古城有名的告状专业户了。

……

吴学友看了看手机,他说:“时间也不早了,老同学,明天你想去哪里?我好安排。”

“我想随便在古城逛逛,上上大街,看看市场,走走转转。”

也许是这一晚上的谈话,让黄志新感觉刘玉柱这个人不错,也许是老天给黄志新创造了一个机会,他自告奋勇地说“吴老师,反正明天我没有课,明天我就陪刘老师走走。”

“这样也好。那晚上就到我家里歇着吧!”

刘玉柱考虑到郝文花的关系,说:“不了,这儿离旅馆很近,再说跑了一天了,我也想早点休息,你们都回家吧,明天有小黄陪我就行,咱们明天见。”

“既然这样,那我就送你到旅馆吧。”

几个人从餐馆出来,向街对面的一家旅馆走去。

(九十五)

一夜休息,黄志新早早就来敲刘玉柱的门了。因为黄志新有晨练的好习惯,每天早上都要到体育场跑上三圈,这天也不例外,跑完三圈后,忽然想到刘玉柱的旅馆就在附近,于是决定到旅馆看看客人。刘玉柱听到敲门,打开门一看是黄志新,赶紧让进屋里,此时的刘玉柱才刚刚起床,只是收拾好了被子,还没有洗漱。刘玉柱看到黄志新穿了一身运动服,明白了黄志新是在晨练。于是说到“你先坐,我洗一把脸。”

“正好我也洗洗。”黄志新倒也不客气。

洗漱过后,刘玉柱说“咱们出去走走,顺便吃点东西,我想你也没有吃过早点吧?”

“没有,我过来的意思就是想请你一起去吃早点。”

“那好,咱们走吧,边走边聊。”

两个人从旅馆出来,叫卖声早已喊个不停,整个马路几乎被做买卖的人们全占了,买东西的人们走走看看,从不在意什么车辆交通,大型车辆只好绕行,即便是脚踏三轮也得吆喝着过。听着叫卖声,看起来这个市场好不热闹。这又引起了刘玉柱的兴趣,问到“每天这个市场都这么热闹?”

“可不,个个市场都这样。”这下黄志新的话匣子又打开了。“古城有三个市场,这个是体育场,还有商业街和东关,商业街和体育场是改革开放后发展起来的,早先年只有东关菜市场,也是几停几开,听人说,自打改革开放以后,东关市场经常出现交通堵塞现象,开始还以为是城门窄小,拆了城门还是经常出现交通堵塞现象,后来扩建了商业街市场,商业街市场也是交通堵塞。没办法,有市场就难免有交通堵塞现象,无论怎样想办法,都不会有明显成效,因此上领导也就不爱管这些闲事了。每逢重大节日或是上级领导来人,用交警将这几处街道戒严也就罢了,人们也习惯于此。大多数车辆在上午到此时,也都绕行。也不知咋的,现在这几年,不仅仅这几处好堵车,学校门口、商场热闹的地方也是经常堵车,有时候开车在城里走还不如自行车方便快捷。我有时候也在想,老百姓为什么发疯似的要买车、买楼,买车、买楼成了娶媳妇的必要条件。就说这楼房吧,这十年来,古城的楼房可是盖了不少,可是现在的楼价还是一天比一天高,不知道人们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有多少楼房也不愁销售完,有的人为了买一套称心的楼房,还得搬某某领导的后门……

听着黄志新的说道,小商小贩们的叫卖显得声音小多了,刘玉柱还听得很是专注。不觉来到一处小吃摊,这边是饸饹、包子,那边是油条、稀饭,还有古城特色的烩菜小米饭。要说小吃,古城特色小吃真不少,在这一带颇为有名。刘玉柱要了一份烩菜和一碗小米饭,外加一碗糊糊,黄志新也照单复制。两人吃完后,刘玉柱还觉得不错,说这糊糊满有味道的,跟他们县的味道不一样。黄志新又就古城的糊糊制作侃了一顿。

吃过饭,黄志新抢先算了帐,钱花的不多,两人总共才十元钱,黄志新也算请了客,这个帐倒是划得来。确实也是,对于一个工薪族的黄志新来说,他不得不处处精打细算,当然,刘玉柱自然也不会跟他计较这些。

(九十六)

从菜市场继续向前,迎面走过来一个清洁工,当地人都称作是扫大街的,身穿一件蓝布上衣,脚登一双黄胶鞋,头上顶一顶破草帽,手里推着一个垃圾车,垃圾车里放了一把铁锹和一把扫帚,慢悠悠地向前走着。这又引起了刘玉柱的兴趣。刘玉柱上前搭话:“老人家你好,今年多大了?”

“七十了。”

“这么大岁数不在家养老,还出来干活?”

“没办法,孩子们多,又各忙各的,再说出来也就当锻炼了,没个鱼有个虾,多少也能给我和老伴添点油盐酱醋,反正这活儿也不重,每天出来也就扫上半车垃圾就行。”

“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不多,一个月也就是九百。咱不会像年轻人那样,出去让干什么干什么,他们收费的挣的多一点,一个月也不过一千五百块钱,老了不能和小子们办。九百也就不错了,就是这点活还是托人家王局长说的情呢。”

“你们单位年轻人多不?”

“不多,没几个,都是局长的亲戚,多数人都和我一样,承包一段路段,负责路段卫生,年轻人在单位坐机关,谁还出来上大街。”

“你们扫一天街累吗?”

“钱不多,活自然也就不会太累,每天出来上街就行,再说,都是些老头儿,他能让我们做多少重体力活。我们就怕领导来视察,领导一来,单位人们都的出动,机器也扫,人工也推,尽管是几条主要街道,这几天我们累得够呛,也许你说我老了,年轻人也是好几天换不过秧来。除此之外,其他时间还可以。”

“你们单位为什么不多招一些年轻人呢?”

“一来年轻人大都爱面子,听说扫大街的,很少愿意干,而且找个对象也不好找,岁数大了,面子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再者,年轻人都要养家糊口,挣这俩钱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谁还愿意做这活儿,也就是我们这样岁数的人,整天儿磨磨洋工也就罢了。”

刘玉柱和老人聊了一会儿,觉得该走了,对老人说“老人家你忙着,我们还有事,走了。”

“好,你们慢走。”

就这样结束了和老清洁工的对话。他边和黄志新向前走着,问道,“前段时间不是曝光你们县垃圾成堆问题么?”

“是有这么回子事,也是去年冬天的一场大雪惹的祸,本来清理垃圾就是个难事,何况一场大雪下来,整个冬天的垃圾几乎没有清理,开春雪已消,垃圾和泥水混合在一起,你想那会是个什么样子?听说有个多事的记者,拍了好多照片,登了报,也轰动了一时,县里采取先磨蹭,再买通,三用功的办法,还是只把主要街道的垃圾清理了一下。听说现在农村垃圾也是个问题,特别是塑料垃圾,以及粪便处理,严重影响着人们的基本生活。”

“我从报纸上也看到过这些,可是这个垃圾问题不好处理,这里边也许涉及到好多人的利益,以及政府开支问题。不谈这些不愉快的事了,咱往前再走走吧。”

“也好。”

这时吴学友打来电话,问刘玉柱吃过早饭没有?刘玉柱回答说吃过了,正跟黄志新在一起,吴学友说有黄志新在,他就不过来了。

“早上出来跟家里打招呼没有?”

“这个不用,习惯了,每天都是这样,当我锻炼回家的时候,她已经上班走了,这不,前边就是。富康小区123单元502,到家里坐坐吧。”

“好。”说着他们走进了富康小区。

(九十七)

富康小区始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说来现在也有十多个年头了,整整40栋六层的楼房耸立在古城的东南部,改革初期,富康小区属于古城的工业园区规划,多年来也没有看到大型工业上马,只是兴建了几个菜园子和几个牛棚,到后来逐步改造成为居民小区, 像这样的小区古城近年来如雨后春笋般地迅速发展起来,如安民小区、乐业小区、温馨小区、康佳花园、金海花园、富兴居、立园里等等,把整个古城半包围起来,要不是因为有条河从古城边上流过,也许会对整个古城形成全包围,就这样,一个古老的城镇逐步消失在现代化的建筑群当中。

走进富康小区,整整齐齐的楼房排成了三排,楼与楼之间是水泥甬道和用砖围边的草坪,中间也穿插地安排了几颗树木,在小区的中间有一块小区内的活动广场,尽管面积不大,里边安装了不少的体育器械,广场的北边还有一个区内的幼儿园。黄志新的12 栋就在富康的西边,进门向南不远就到了。

上到五楼,黄志新家是靠左边的一家,九十八平米二室一厅的普通火柴盒结构,被黄志新装饰的古朴淡雅。客厅里,白色的墙壁配上浅粉色的窗帘,红棕色的沙发,淡绿色的玻璃茶几,对面墙壁上用浅淡的竹画衬托着三十四寸的平板电视,给人以简洁明快的感觉。两室分别是卧室和书房。

交谈中,黄志新说起自己的家事。今年三十四岁的他,有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在旁边的幼儿园里,倒也方便,每天用不着他考虑怎么接送,他媳妇上班顺便就带去了。黄志新说媳妇在一家私人服装厂打工,对时间的要求非常严格,工作的节奏相当紧凑,一个月只给两天休息时间。黄志新风趣地说,资本家就这样,要榨干工人的每一滴血汗。如果一天有二十五个小时,他们也会充分利用其中的每一分每一秒,为他们提供所需的剩余价值。尽管黄志新媳妇如此努力,黄志新的家庭状况也很拮据。

黄志新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农村家庭,父母常年有病,由于疾病的拖累,黄志新尽管考试成绩非常优秀,却差一点没有上成大学。后来有个好心人资助,加上当时国家提供的助学贷款,他才走进大学校门。黄志新靠救济和奖学金才勉强读完四年大学。毕业后不能够及时分配,黄志新还打了二年工,后来遇到他媳妇小苗,在老丈人的帮助下,分配了工作,进了县城中学。

提到黄志新的媳妇小苗,在黄志新眼里,她是个极为普通的女人,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从照片上看去,说不上长得怎么俊俏,看上去还算也过得去,是一个朴素的媳妇。让黄志新最为感动的是,小苗曾经和他说过这样一句话,“秦琼当年也卖过马,韩信也曾受过胯下之辱,若是没有店老板娘与漂母的救济,早已饿死街头,怎会有后来的风光远大;马大脚之所以能成为皇后,是因为她在朱元璋困难的时候选择了他,后人之所以知道杨开慧,是因为她在贫寒的时候嫁给了毛泽东。”这几句话足以让黄志新感动一辈子。

……

(九十八)

从黄志新家里出来,刘玉柱说要到古城的旧城去看看。他到了旧城区,原本不宽的马路稍作改造成为水泥路面,主要街道边的房屋大多是商业门脸,由于商业门市的不断变换,商业门脸的改建,再加上各个机关的搬迁,以及后来对原有住房的改建,原来古城的模样早已不复存在,只是留下原有的格局,少量的古寺庙成为重点文物保护建筑,古老的城墙由于战争年代的破坏已是残缺不全,再加上近年来的住房扩建,即便是残缺的城墙也已毁坏,成为民居住宅。窄小的巷道内,积土成霾,遇到雨天,泥泞的道路脚都无法下迈。小小的垃圾池内,散发出难闻的怪味。东西两座城门已经不复存在,牌楼大街的牌楼也已消失在小商贩们的叫卖声中,南门与古楼是后来修复而建,让人觉得有点虚假做赝的感觉。像过去的县委大院(即古衙门),由于旅游发展的需要,也是重新翻盖而成,有点模仿平遥建筑的嫌疑,已经完全失去原来古衙的模样。

刘玉柱看着古城的格局,想着古城的旧貌,听着黄志新的介绍,心里感受着时世变换的苍桑。

黄志新说:“古城县的所属机关,大都搬迁到了新址,只剩下粮食局与供销合作联合社还留在古城旧区。小卖部取代了代销店,许多国有资产基本上实现了由国有到私有的转化,只剩下几处街面房维持总社的开支。过去那么大的一个系统,遍布各个村落的商业系统,现在完全成为私有化,个别摊点尽管打着国有的招牌,也完全是个人经营行为,不得不让人感叹政策的力量。想起当年统购统销时期的粮食部门是何等威风,现在粮食部门几乎全部成了下岗职工,只留下几个领导干部,也在经营自己的私营企业。一部《天下粮仓》,震惊了全国上下,也给粮食系统的工人们带来厄运。老鼠依然是老鼠,从这个单位调到另一个单位,仍旧是社会机关的蛀虫,不觉使人想到《诗经》的《硕鼠》一篇,可怜那些依靠力气吃饭的工人们了。下岗再就业谈何容易,有的家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孩童和正在上学的学生。相当年下海成功的有几人,被海水呛了或者淹死的大有人在。就古城而言,现在有几家是国有企业,过去的工厂现在几乎已经不存在了,留下的是用来政府擦屁股的乱摊子,现在许多人,赚了钱,想买个官儿当当,却不知当官的背后还有许多难处。如果你是个上心的官,不用说别的,就是擦屁股也把你整天搞得焦头烂额。当然如果仅仅是为了钱而做买卖,当官可也是条赚钱的好门路。三年五年一轮换,提兜儿走人就行,那管它后来怎样,那怕是进了监狱,也先风光它几天。”他看到刘玉柱皱起了眉头,“ 不说了,说的太多了。咱们还是往前走吧。”

刘玉柱听了黄志新的这番话,心里掀起了层层波浪。

……

(九十九)

就这样连转游带聊天,不觉已经中午时分,吴学友打来电话。黄志新说,他们在旧城,中午饭安排这边吧。吴学友说,也好,他一会儿过来,让黄志新在这边给他们安排。于是就近,在鼓楼下边,城墙根下有一个叫“四海香”的小饭馆。饭馆有两间房的地方,一间是用石膏板隔开的四个小小的旮旯,算作是四个小雅间,一间房里摆了六张桌子,显得非常拥挤。两间房子的后边是院子,不知道用什么材料简单搭起个顶子,算作厨房,条件非常简陋。

黄志新对刘玉柱说,别看这是个不太起眼的小饭馆,许多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达官显贵们也常来这里凑热闹,不仅价格不贵,而且服务态度热情周到,在这小镇的吃客当中留下了很不错的口碑。小饭馆里没有服务员,胖胖的店老板忙前忙后,只是雇了一个厨师,与其说雇,不如说搭档,老板靠的是自己的能说会道,待人热情,而厨师凭借的是自己多年厨房里的经验,炒得自己一套风味,两个人的合作,特别是这些年来,给两人带来了丰厚的经济收入,一个小小的饭店,在古城也不算什么高档的餐厅,来吃饭的以前大多是些农民工,或者是小商小贩,吃上一顿十来块钱的饭菜,还要斤斤计较,全凭老板的能说会道,才消停下许多事来,这些年来,也不知道是什么风气,许多穿戴比较整齐的人们也慕名而来,说是这里的风味好,价格公道,逐渐使这个小店火了起来。老板是个头脑灵活的人,对于老板来说,可惜的是这个店的地方太小了,如果能够再大点,大把大把的票子能不装进自己的衣兜?几次和厨师商量,他说,“咱们这个店儿太小了,是不是再扩大一点,从新城区建一处或是租一处新店?”厨师几次都回绝了老板的建议。说起厨师,是个实在本分的人,很少说话,一天到晚,也就是和老板、家人说上几句,大多时间都是在厨房里。炒菜全凭的是手艺,从不在量和料上做文章,尽管这几年收入不错,但他全凭的是力气和质量,对于厨师来说,他的工作量和收入是成正比的。老板说扩建,盖一个新的饭馆,对于厨师来说,就意味着他要付出更大的工作量,当然是也有回报,但是他考虑到自己的体力和精力,他觉得自己是吃不消,所以没有同意老板的建议。

当吴学文到来的时候,饭菜已经点好,桌上只摆了几个凉菜,刘玉柱和黄志新喝着水聊着天,观察着周围的人们。他们看着这拥挤的小地方,问道:“老板,买卖这么红,怎么不换一处大的门脸?”

老板答到,“买卖是不错,可是要换一处街面房可不容易,现在房租这么贵,我们辛苦一年,大半年都是在为房东扛工,就是现在这两间小房还三、四万呢,再换没个十万、二十万的,拿什么去换更大的店面?就靠我们两个人的辛苦,只给人家挣了房钱,我们吃什么?合不来。”说着转身去了厨房。

这时吴学文也走了进来,找到他们,黄志新给他倒了一杯水。吴学文并没有坐下,转身出去从摩托车上取过来两瓶酒,再次又进来坐下。他们三人开始喝了起来……

(一○○)

席间,刘玉柱问道,“你们古城这几年发展怎么样?不是说搞过几条龙,几朵花吗?一定收到了很出色的效果吧?”

“那是自然,一个书记一种说法,一个领导一套成绩,就像看统计数据一样,什么样的机关来检查,有什么样的账一样,自然也是什么样的账达到什么目的。扶贫办来了就贫困县,考核办来了就是先进县,纪检委来了就是堡垒稳定县,财政厅来了就是产业县,外商来了就是投资县。按领导的说法,这叫策略,如果一切都搞真实的,那不就暴露了国家机密了吗?老百姓的光景,还是个人过个人的生活,谁管这些。就像这五龙,杏扁产下来好了杏扁办,烟叶长出来好了烟草公司,煤炭生产出来好了小窑主,大棚建下来好了土产公司,也许就是这蔬菜略好一点,给农民增加一点收入,但是更多是好了菜贩子。”这几句话,打开了吴学文的话匣子,“如果你是县委书记,你也会这样,如果不这样,你就得不到你想要的,财政怎么办,光景怎么过,这么大的一个县,如何让群众有个念道头(说法),如何给群众一个愿望,至于利益如何分配,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上边不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吗?咱就让那些该富起来的人先富起来。反正书记也不过四、五年,几年后已调换,还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人在台上不唱戏,到台上去干什么,人有权力不使用,要权力干什么,不如实际一点,再说,人生奋斗一辈子为了什么?生、旦、净、丑,在什么位子上演好自己的戏罢了。卸了装不让自己感到遗憾就行。谁没有个亲朋好友,那个没有个相好实靠,该照顾的都照顾了也就留下了自己的功德。你我都是学文科的,美丽词章后边都是有艰辛故事的,何苦要学弘一大师那样的一辈子辛苦,就为了后世的一个虚名儿。那样的结果如何?世俗并不看重这些,何况一个重要的角色,却去唱一台《花子拾金》,岂不委曲自己的人才。”

“还有那几朵花呢?”

“你所说那五朵金花,五朵金花指的就是窗花、树花、雪绒花、杏花、和雕花,人们给现任书记还起了个‘窗花书记’的外号,以打着旅游开发的名义,组织了几次大型活动,请了不少所谓的专家学者、高级领导,耗资上亿元,举办了几次艺术节,收效甚微,获得的只是个人名誉,给县财政带来了巨大赤字。古城这个县,本来就是个工业薄弱县,再加上几十年的改革,大型工业几乎退出了县域经济,只留下一个行业——煤炭业,现在百分之八十的税收来自于兴利煤业集团公司,另外的一着就是依靠卖地,农民赖以生存的土地一天天地缩小,尽管农民当时获得了‘巨大’利益,可是十年后呢?就像过去的小煤窑一样,当时的工人挣到了可观的工资一样,可是后来到县委告状的有多少,煤采完了,地下水下降了,房屋倒塌了,土地干涸了,农业生产下降了,这些后遗症谁来解决?最终还必须靠政府买单,否则就是告状、围攻,甚至导致严重事件的发生,大都是些杀鸡取蛋的作法,不过这对于当时的县委书记是有好处的,可是后来的县委书记就得去擦屁股。五朵金花的名誉是打出去了,自己的腰包满了,政府的债务也留了下来,听说现任县委书记李志军要走,留下的债务还不知道谁来偿还?”

……

吴学文也许是对自己这位老同学过于了解,也许是他的生活阅历与刘玉柱比较相似,也许是出于一个教师的本能,字字句句都在敲打着刘玉柱的内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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