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三先生的个人空间

（五十一）

“嘀！嘀！”两声喇叭，已经听习惯了的李大爷，知道这是马书记到了。

　　自打下乡工作队驻进洪家堡以来，这是马书记第二次到洪家堡村，现在洪家堡的两项工程已经进入尾声，这次来还有党委秘书小崔，小崔是全乡有名的笔杆子，很受马前进的信赖，每逢乡里的重要事件，他都要亲自和小崔一起去看一看，这次也不例外。

　　马书记在村委会稍做停顿，向刘玉柱、洪文等先后打了一下招呼，就急着要去工地看看，马前进的工作作风总是表现出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好像在证明他的工作很忙。在洪文的引领和介绍下，先后把几个工地转了一遍，一路上总是对小崔说“记下来”“记下来”。回到村委会，再次见到刘玉柱等同志，马前进说“同志们辛苦了！感谢县委对我们的支持和帮助，感谢各位县里来的同志们的努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工程做的如此好，真是了不起，当然这和县委及各级领导们的支持是分不开的。我们要为同志们请功，”然后又拉着刘玉柱的手说“特别是咱们工作队的老刘同志，为洪家堡人民做出这样的贡献，老百姓是决不会忘记的。”

　　眼看着时近中午，马前进没有回乡，让洪文安排与工作队及村干部们一起吃中午饭。席间发表了不少的高论，同时也包含了一定的牢骚，让村干部们听着非常亲切，就像是跟自己兄弟说话一样，没有任何架子，但是，他的每一句话对于会听的人而言，都是有他一定用意的。首先表现出乡党委对乡里每件事都是关注的、支持的，同时也表现出乡委的大度和气派，借着酒气说洪文同志今年全年的工作不错，今年的先进党支部书记非他莫属。洪文是何等人物，自然知道书记的用意，满口地感谢马书记的栽培。最后，他对小崔说，要好好写一篇报导，为工作队的同志们庆功。

　　其实在马前进心里，他不知从那里已经得到消息，听说党校有两个学习名额，他非常想去，因为这次学习很可能是他人生再一次晋升的跳板，要竞争就必须要有实实在在的业绩，要晋升就必须要有扎扎实实的工作，正好刘玉柱所带领的这个工作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做出了这两件既说的出口又拿得出来的实绩，这不正是他所需要的好材料，马前进心理这样盘算着，这也是他把小崔带来的真正原因。可能他并不知道这一切是曹书记一手安排的。

　　这时，洪文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他说“马书记，这两项工程就要结束，我们是不是搞一个剪彩仪式？”

　　“要搞，当然要搞，以乡里的名誉搞，不仅要搞，而且要搞得隆重。小崔，你记着，回去就给咱们张罗这件事。”

　　“好。”小崔应声答应着。

　　“这个事就这么定了。”

　　……

大家又彼此客气了一阵，然后马前进一行开车走了。

（五十二）

“出水了，出水了。”妇联主任马建英气喘吁吁跑进村委会，洪文和洪广正在商量着些什么，听到马建英的报告，立即回过头来，“真的，多少米？”

　　“走咱们去看看。”洪文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衣服往外走。初冬的天气渐渐泛凉，人们在户外不得不多添一件衣服了。“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咱工作队的同志们。”

　　来到上堡工地，这时候刘玉柱他们也赶到了那里，正旁边围着许多村民们说笑着。

　　“水质怎么样？水质怎么样？”洪文急切地问着。

　　打井队的杨队长接了话“喝起来可以，不知道化验结果了。”

　　“给我来点，我尝尝。”

　　杨队长倒了半瓢水递给了洪文，洪文喝了两口，细细品着，就像正在喝醇酒一样，这水又甘甜又清凉，比小卖部里的矿泉水还清香，洪文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洪广赶紧安排人去化验。”这时候他才看到刘玉柱他们也到了，拉着他的手说，“真是太感谢工作队的同志们了，要是没有你们，上堡的人们还不定啥时候才能喝上这样好的水呢！”

　　“不是我们这几个人怎样，这是党给咱老百姓造的福，没有我们几个，还有其他同志，只要有党在，人们都会享受到幸福的甘甜。”刘玉柱回答说。

　　这话说得多好，周围的人们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打了多少米深？”刘玉柱问。

　　“九十九米。”杨队长答到。

　　洪文说，“就该说是一百米。真正的百米深井。”

　　……

　　很快化验结果出来了，无污染，无杂质，健康品质达到最高级，就跟矿泉水一样，水质中还含有少量的微量元素“钼”。

　　“这回我们还用花钱买矿泉水，回家把水龙头一拧，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咱天天喝得都是矿泉水。”

　　“就是。二狗子，这回小卖部矿泉水，恐怕要留下来该你自个喝了。”

　　“哈哈……”

　　“小卖部可有几瓶水，咱那时不是咱喝不上这好水，还得大老远从城里进，下次我也用不着费那么大力气搬那几瓶水了。”

　　人们这样说着笑着，外带开着玩笑。

　　……

随着时间的推移，打井工程的完工，其它工程进展的也很快跟了上来，输送入户的管道安装也就接近尾声了，路基也已经修好，就等待着交通局铺路面了。据说铺路面现在完全机械化，原料齐备也就是半天的工夫。原来乡里准备组织的峻工剪彩仪式，县委再次打过电话说要和扶贫攻坚现场会一块举行，这下更是忙坏了乡里的同志们，特别是乡党委书记马前进，能在他这一亩三分地搞这样一个活动，让他既高兴又埋怨，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想到这些。这回，县委曹书记要来，李县长要来，各科局的主要同志要来，各乡镇的书记乡长也要来，这是多么大的面子，可以说，这是大王庄乡今年最为隆重的一次盛会，必须把这次接待任务搞好。

（五十三）

洪文也被叫到乡里，和马书记进行单独交谈，马前进要他做好组织和随时的接待工作，对仪式地点路线也做了具体的安排——即：从乡里到村委会，稍做休息，然后到上堡井口揭幕，请领导讲话，主要活动地点设在井口旁边的公路上，要求洪文做好现场的布置工作，说这样重大的活动，县电视台肯定也要来采访，还要在井口旁边立一个简易的水泥碑，以供县领导揭幕。之后，马前进跟洪文谈了好多事项和细节，总之，这次揭幕仪式要轰轰烈烈，要让县领导满意，要让各级领导满意。

　　洪文带着乡里布置好的任务，回到村里开始张罗起这个仪式。他见到刘玉柱，把乡里的方案告诉了刘玉柱，刘玉柱说，“很好，乡里领导想的很周全，我们应该把这个揭幕仪式隆重地搞一搞。没说县里领导对现场会有什么指示没有？”

　　“还没说呢。”

　　“那好，先按乡里的方案进行布置，如果县里有了什么指示再做修改。”

　　“好，我就先安排人手张罗。”

　　“唉，对了，老洪，路基也基本完功，明天我回县城一趟，跟交通局的夏局长商量一下铺路面的事。”

　　“好。”

　　说罢两人分了手，刘玉柱去了洪涛家，因为明天要回县城，看看洪涛有没有什么顺便要办的事。

　　刘玉柱到了洪涛家，中午又没有回村委会，两个人又整整谈了一个下午，谈论了许多话题，也谈到了剪彩仪式的事，因为明天要回县城，晚上洪涛就没有再留刘玉柱吃饭，因为他知道刘玉柱晚上还有许多的准备工作要做，需要去想很多问题，所以，下午刘玉柱早早就回到了村委会。

　　刘玉柱回县城确实有好多事要做，一是铺路面的事，这个事倒没什么，二是好长时间没回家，家里的事，他也得回去看看，更重要的是，他非常想看看曹书记，跟曹书记谈话没有充分的准备是不行的，跟领导谈话也是一门艺术的，艺术需要材料和功力才能去完成，每次能跟曹书记谈得那样融洽和得体，刘玉柱之所以这样被看重，这样被重用，跟他的良好个人素质有着非常重要的关系，他总是要把该做的事要经过三思才去做，从来不做无准备的事。因此，刘玉柱晚上又想了许多问题。

第二天，刘玉柱回到县城，如其所预地完成着他的日程。夏局长依然很干脆，说两天后，铺路队进村铺路。家里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黄玉芬做了一桌好菜好饭招待了他。下午跟曹书记也谈了很长时间，晚上还跟曹书记一起吃了晚饭，把一切事情办的非常妥当。想想这一年的事情，对他来说真是不平常，处处让他费尽了心力，忽然想到，也有些时间没有看看自己的老父亲、老母亲了，明天正好是个星期天，黄玉芬也休息，于是，他和黄玉芬一起，回了一趟刘家庄。

（五十四）

这次，刘玉柱没有跟交通局的同志一起回洪家堡，而是他自己在前一天下午到的。因为他又想了许多事情，需要回来后和洪文好好商量商量。他们又谈了很长一段时间，晚上还是跟洪文一起在洪涛家里吃的晚饭。关于揭幕仪式现场会的准备工作也基本准备完备，就等待今天交通局的同志到来，上午十点左右，一辆轿车，后边跟着几辆载满石子和沥青大翻斗汽车，还有一台铺路机，一并开进了洪家堡村，早就有人把消息传到村委会，刘玉柱、洪文等赶紧出来迎接。车子停下，从轿车里下来夏局长。

　　“欢迎夏局长的到来，请夏局长和同志们一起到村委会里边坐吧。”这次夏局长亲自带着人马来到，让洪文感到不胜荣幸。

　　“不用了，咱们还是先说说工作吧，你安排的人到齐了没有。”夏局长总是那样非常干脆和简练，刚一到就要立即就要组织人马干活。

　　“都到了，这不大家都在这儿等着呢。”

　　“到齐了，就让他们跟着王队长一起开始吧。”

　　“好，耀武和仲臣你们俩带上咱村的人跟王队长接受任务。”

　　“夏局长，咱们请屋里坐。”这时刘玉柱才开了口。

　　那边去铺路，夏局长跟刘玉柱和洪文他们到村委会谈了一些天，聊了一些家常，了解了村里面的情况，晌午时分夏局长说，“咱们去工地看看吧。”于是大家又一起出来，边走边聊慢慢地向工地走去。工程进展的很快，已经完成一大半，夏局长看了看路基，笑着说，“你们修的路基比我们专业人士修的还标准呢，想不到你们村里还真有能人来。”

　　“哪里，这都是工作队的同志们帮着设计的。”洪文应声道，“是老周和大王他们的主意”。

　　“这样的路段必须采取这样的加固方式，否则，第二年的春天就又坏了，一看就知道你们参阅了很多资料。”

　　“那可不，老周从城里带来好一摞书呢。”

　　“为了做施工土方的强度实验，他们还连忙三、四天，才搞出这个方案。”

　　“哈哈，我说的。你们修得也很好，非常实在。只要没有太重的车辆轧压，这回十年二十年也不会坏。”

　　“那就太好了，如果没有交通局的支持，我们自己就是十年二十年也修不起来，真是太感谢夏局长了。”

　　“这不是我的功劳，这是县委和政府的支持，这是党对我们的关心，我们应该感谢党，感谢县领导。”夏局长面带微笑地回答着。

　　……

就这样，当他们走到了作业现场的时候，工程已经基本完工，剩下一些扫尾工作留下来交给村里去做。洪文要留交通局的同志吃过中午饭再走，夏局长说不用了，不能再给群众增添麻烦了，有机会到县城里，由他们交通局来请大家，就不再打扰了，说完，夏局长就带着交通局的一行人走了。

（五十五）

剪彩揭幕的日子到了，应来的一行人马早早恭候在乡里，九点，曹书记等县委领导也如约来到乡里，曹书记和马前进简单交换了一下意见，就跟大家一起奔赴洪家堡。

　　这个早上，可把洪文等忙乎坏了，由于这些年，洪家堡很少有重要领导来，搞得他们不知如何接待，还是刘玉柱给他们出得主意，接待领导简捷大方即可，有点水果、干果之类就行，好在这些东西都比较方便，从小卖部里拿出最好的苹果和一些干果摆放到村委会的桌子上。会议现场临时安装个扬声设备，让大家能听的真一点就行，主席台上放好两张桌子，从最干净的洪广家里拿出两块新的毯子，铺在桌子上面。揭幕的碑子也已建好，红布预备好了，可惜的是揭幕的碑子没有来得急刻写碑文，时间又很紧迫。只好在碑心里用红笔写了六个大字“饮水通车竣工”，然后用红布蒙起来。村里的和三里五村的人们，早早就围在揭幕现场也等待着观看。

　　曹书记等在马前进的陪同下，进了村委会，看到曹书记一行的到来，洪文和刘玉柱等赶忙从屋里出来迎接，曹书记的第一句话就是“同志们辛苦了！”这句话既是说给大家的，也更是说给刘玉柱的。

　　“那里，为人民服务么。”刘玉柱赶紧回答。随后曹书记等和村里的干部以及工作队的同志们一一握了手，然后进了屋子。

　　“洪文同志，揭幕仪式定在几点？”

　　“十点，曹书记。”

　　“注意时间，把情况简短地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好，我们村的饮水条件一直很差，许多人在孩子的时候就形成了黄斑牙，水的味道是又涩又苦，看到别村里人们喝着甘甜的水都快羡慕死了，年青漂亮的姑娘找对象，什么都好，就是不敢说话，因为一张嘴就会露出那一嘴黄牙。我们村的这段路呢，是年年修年年坏，花了不知多少工，也没有彻底修好过，每逢雨季，大车坎小车陷，没有顺顺当当走过。今年自打工作队的同志们来到村里，了解到我们村的这种情况，就跟我们干部商量，说要彻底解决这两大难题，我们的村民们和干部们都不相信，就是为我村解决一件事，我们村的村民们都会感谢党的恩情。刘队长说，他们是县委派来的，就是为群众解决问题的。说干就干，在刘队长的多方努力下，这不，这两件事就办成了，刘队长等同志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我们真是感谢党，感谢县委，把刘队长他们这样能办实事的工作队派到我们村来，给我们老百姓送温暖，送来光明，使我们群众觉得对今后的生活更有盼头。”一阵掌声。

“这里我就不多说了，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们还是到开会现场吧。”听完洪文的简短介绍，曹书记说着站起身来。

（五十六）

仪式在乡党委书记马前进的主持下开始了。首先简短地介绍了与会人员，并说明这次会议的意义和目的，第二项内容是请县领导讲话，县委曹书记走上了主席台说到：

　　“乡亲们和同志们好！今天是洪家堡修路和引水工程竣工的日子，这是个好日子，是一个值得我们记住和庆贺的日子，刚才咱们的洪书记，洪文，介绍了洪家堡吃水和这段路的情况，真为乡亲们感到遗憾，今天不同了，我们的人民能够走上这宽敞的柏油路，喝上这清凉甘甜的幸福水，我为乡亲们高兴。乡亲们感谢党，感谢我们县委，我听到这话真是内疚，说明我们县委的工作很不够，老百姓还有许多困难等待我们去解决。今天这个会既是竣工仪式剪彩会，也是我们县委的一个现场办公会，我们能给老百姓做一点点工作，老百姓就要千恩万谢地谢我们，为什么我们招来那么多的怨言呢？说明我们的工作存在着问题，我们的思想存在着问题，我们对待工作不能是东抓一头，西抓一点，抓完了又不管，这不是猫捉老鼠，没有一个长期规划，没有一个长期打算，这样的工作如何能做好？给我们后来的工作留下许多后患，有些工作还是名不正言不顺，仅仅是为了一己之私利，甚至不惜损害国家利益从而满足个人私欲，长此以往，我们党的形象能不走样，我们的工作如何能够深入下去，怎样能让老百姓满意？这些就不说了，值得表扬的是我们工作队的同志们，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为洪家堡的乡亲们办成了这两件好事，这些办实事的同志应该受到我们的表扬，县委将要通报嘉奖你们。（鼓掌）我们今后的工作就应当像洪家堡工作队一样，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实实在在，用实际工作给我们党去树立形象，抛弃过去那种官僚作风，抛弃过去那种只拘泥于形式而忘记百姓的工作作风，抛弃过去那种仅仅是小团体利益，而忘记国家和民族利益的狭隘自私思想，只有这样，我们的各项工作才能顺畅，我们才能在群众中有威信。（鼓掌）过去，在战争年代就把我们党和人民群众的关系比做鱼水关系，如果我们脱离了人民群众，我们今天的社会主义根基还会深吗？吃水不忘挖井人，如果我们忘记了我们党的历史和来历，如何能够真正引领广大人民群众过上幸福的生活？”（掌声）

　　又是一阵掌声，这一下马前进也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主持下去了。……

　　当马前进缓过劲来，才说到“请县委曹书记、李县长为洪家堡修路引水工程竣工揭幕剪彩。放鞭炮。”

　　在这鞭炮声中，曹书记、李县长揭下了盖在水泥碑上的红布。紧接着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从村口走了过来，这又是一件马前进议程中所没有的一件事，在洪涛、洪志高、张小虎的带领下，洪家堡的乡亲们敲着锣、打着鼓拿着锦旗从村子里走了出来。这又是一幕让马前进没有想到的事，让洪文也看傻了眼，这本来就不是仪式的程序，这是洪家堡村民们自发的。他们来到会议现场，洪涛和张小虎两人高举着两面锦旗面对与会的同志们，洪志高说，“刚才曹书记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是一个我们值得记住和庆贺的日子，是的，没有县委派来工作队，没有打进队的同志们来打井，没有铺路队的同志来铺路，怎么会有今天的好日子，我们代表洪家堡一千二百多名村民，给支持和帮助我们的水利局和交通局的同志们献旗了。”一阵掌声。“我不会说什么，老百姓也不会说什么，但是老百姓知冷知热，引水、铺路是党给我们的温暖，我们洪家堡人永远会记住这些的，我们不会忘，子孙后代也不会忘！”又是一阵掌声。洪文让把两面锦旗放到主席台的桌子上。一面写着：《吃水不忘挖井人》；一面写着：《幸福不忘共产党》。

　　曹书记再次拿起话筒说：“今天这个会开的好啊！这些内容不是我们特意安排的，完全是人民群众的心声，只要我们的工作做到家，就会让老百姓从心底里对我们满意。我希望我们的局长们、书记们回去好好想一想，为什么就是这样一两件小事就能让老百姓感激我们，也就是刚才这位代表说的，老百姓是知冷知热的！”曹书记放下话筒。又是一阵掌声。

许多人激动的热泪盈眶，多少年了，人们没有了激动，多少年了，人们需要激励和鼓舞，多少年了，人们听习惯那些空话套话，今天人们听到了如此真切的话，内心怎能不会打破自己的五味瓶。许多领导也含着羞涩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在大家心里也知道，只有县委书记能说这样的话，也只有县委书记敢说这样的话。这个事件让大家知道，刚刚上任不久的县委书记，不是一个简单的县委书记，是一个有着宏韬大略的县委书记。

（五十七）

仪式结束后，刘玉柱和工作队的同志们好是一番激动，这天的酒他们都喝了不少。晚上，刘玉柱再次到了他的良师益友——洪涛的家中，因为他有一些未解的谜，需要解开。

　　刘玉柱问道，“老师，你们怎么想起送那两面锦旗来了？”

　　“这是洪志高的主意，他这么一说，我们几个人觉得很不错，就同意了，他想到的正是我们心里想说的，这件事这样一办就更是锦上添花了。你说，洪志高这小子就是行。”

　　的确，这一着就是高，这两面锦旗给曹书记演讲，增添了一个强有力的说法，这两面锦旗给韩局长、夏局长增添了光彩，这两面锦旗给工作队请了功，也就这两面旗，让洪志高能够在曹书记、韩局长、夏局长等许多领导人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才能显出他洪志高办事是多么有良心，至少能说明洪志高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如此一举，应能收到这样多的效果，那能是一般人吗？

　　“可惜的是，好好一个人才却染上了好赌的习惯。”

　　有句玩笑话，说曹操，曹操到，这里说着洪志高，洪志高就进来了。

　　“大爷爷好，啊！刘队长也在。”在村里论辈分，洪志高还得管洪涛叫声爷。“今天的事给刘队长和大家添乱了。”

　　“哪里，今天的事做得恰到好处。”刘玉柱应着声“没有你这么高的人才，恐怕也想不到这样的高着。”

　　“人活一辈子也难阿，如果没有一定的经历怎么会理解人生的酸甜苦辣，怎样去理解领悟世事百态的变化。”说着洪志高就讲述起他的人生经历。

　　原来，洪志高是科技大学的高才生，毕业后由于某种原因被分配到一家化工厂做技术员，由于人性耿直，再加上恃才傲物，难免有许多地方要得罪领导，几年下来，同是高中同学的另一名中专毕业生分配到这个厂里技术员，由组长到班长，到车间主任，竟然平步青云地不断晋升，而他依然是车间里的技术员，论资历论能力都是一样的高中同学，而且他还是名牌大学的学生，竟然屡屡竞争不过一个中专生，为什么？这让他在思想上想不开，不仅如此，在工厂里他还总是屡屡遭到别人的白眼，越是这样，工作越消沉，生活越来越低迷，没有任何上进心，平时除了那八个钟点外，大多数时间沉静麻将桌的旁边，开始是小麻将，后来是大麻将，再后来逢赌必上。直到今天，只要是看见赌具，心里就痒痒。在他生活最消沉的时候，也曾经几度想到过死，又几次从死亡线上转回来。后来干脆，辞掉了工作，走上了经商的道路，用赌博来的一笔资金，做启动资金，贩了几趟煤，挣到了几个钱，再一次去赌博，不到一天，又输了个精光，没办法，从头再来。自从离开那家工厂后，大起大落过好几回，同时也认识了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人，对人生百态体验过许多来回，就拿上次跟二狗子打赌，那就是他对人生体验的验证。

　　他又说，你认识的人多，得到的信息就多，对于你对事物分析的材料就多，包括县里的、市里的、省里的，在他们来说，也许是一句平常话，但是对于你做生意来说，那就是天大的商业密秘。就说你们机关部门的工资来说，由于领导阶层的不断挪用，开始先是拖欠，拖欠完了总是还得再补上，后来干脆就钻法律的空子，由于国税地税的分家，对于地方财政的宽松政策就让领导充分利用了。地税的收入自然也就成了县大老爷们的小金库，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不该养的人养了起来，该下发的工资却被截流，山高皇帝远，各自有各自的土政策，理由自然也会找出一大堆，这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管你怎么会说，棉袄就是不给你脱。就说前些天吧，有个县的县委书记要上调，需要大量活动经费，怎么办？财政局长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把应给国家公务员增加的一年度的工资取消改成年度奖金下发下去，这样只要有一半经费支出就够了，另一半完全可以作为其他项目的活动经费。对于不知情的人们来说，还感谢这位县委书记的，其实他们的一半工资早已被剥夺了。

就这样洪志高讲了许多这样的故事。

_{（五十八）}

三个月的扶贫攻坚下乡很快就要结束了，这三月的时间对于刘玉柱来说，比得过他三年的时间，因为他从来没有站到这样一个角度完整去思考问题，即使偶尔念头一闪也就很快过去了，这次的下乡经验可以说是终身难忘，对于农村的问题、农村的工作形成了完整的印象，生活不是简单的，只有亲身经历才会留下深刻与结实的烙印。

　　刘玉柱召集起他们的队员，一块说几句话，刘玉柱说：“伙计们（刘玉柱也改了称呼），三个月很快就要过去了，听说下个礼拜就要让我们到乡里去报到了，我们相处这三个月的时间，大家都很紧张也很快乐，我能和三位一起来到这洪家堡下乡，这也是我们的缘分，让我们能够相互认识，让我们彼此相知，让我们有了段经历，结下这不解之缘，同时，也希望我们今后能够常来常往。”

　　老周说“是啊，我们今后应该经常坐坐。我是个经常下乡的人，但我觉得这次下乡比以前哪次下乡也痛快，我们的工作，在我们的努力下也得到了领导的肯定，可以说这是我下乡生涯中最难忘的一次，我总结四点：一是咱们刘队长领导有方，能够紧紧地把我们几个人团结起来；二是我们的工作得到了领导的大力支持，我们工作起来顺风顺手；三是村民们也相当配合，有什么话也愿意跟咱们聊；四是得到了村干部们的积极协助。有了这四点，才让咱们取得了如此快速有效的成绩，这四个方面如果缺少了那一点都不行，否则，我们也不会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完成这两样事情。”

　　“就是，以前下乡总是感到憋气，到处扯皮，你推我让，处处找原因，本来的好事最后也推得没了影，本来是很积极工作的同志也会消极起来，这次下乡就是这样痛快，不知道是咱老刘工作有方，还是咱们找对了路子。我老王嘴笨，但我心上明白，这回下乡真是咱老王这辈子最难忘的事。”老王说。

　　小郭说“这次下乡，给了我一个这样好的锻炼机会，又让我收获了如此多的工作经验，让我感到非常有收获。首先在这次下乡中，让我遇到这样好的哥哥们，处处帮助我关心我，事事让着我，我从心里非常感谢大家，我也跟大家说个小小心里话，那就是，我想把咱这次下乡的来龙去脉写成个小小说，我想大家不会反对我吧！”

　　“小郭是咱们的才子，咱们大家当然应该支持了。”

　　“说不定将来那天，咱们小郭还能成为大作家呢，今天这点事，虽然不是什么大事，我想会在咱小郭妙笔之下生华的。”

　　“那是，咱小郭是什么水平，将来一定会写出好文章的。”

　　“行！我们大家都支持你，有啥困难只管言语。”

　　……

就这样，不知道应该说是聊天呢？还是在开会？总之他们聊了一下午。

（五十九）

乡里的总结会议结束，这次扶贫攻坚下乡也就结束了。剩下的事情就是该跟洪家堡的乡亲们和干部们道个别了。刘玉柱一行从乡里回到了村里，洪文说中午工作队和干部们再次会餐一顿，算作话别宴吧。这天中午，酒也多了起来，话也多了起来，就连平时很少说话的洪文，也拉着刘玉柱的手，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最后，筵席将散的时候说“大家都辛辛苦苦、没早没晚地整整干了三个月，特别是工作队的同志们，三个月里回家的时候都很少，为了谁？为了什么？就是为工作，联系电话也不知打了多少，洪家堡虽然是个穷村子，但是总应该对同志们有所表示，这不，我和李耀武商量了一下，决定每人发一部手机，这手机是交话费赠送的，里边包含五百元话费，算作同志们的辛苦钱了，工作队的同志都有份，下午从洪广那里领一下就行了。”这村里人的一份情意，也算送别的一份礼物，同志们心里非常感激。说真的，同志们下乡，并不为了什么，求的只是把工作做好，真正能解决群众生活中的实际问题，现在洪文这样做，确实也是出于感激之情，只是在表达方式上有点那个。总是让刘玉柱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是那里，又没有合适的词句表达，他看到同志们的高兴心情只好默认了。

　　刘玉柱一直都在思量着这个事，总也思量不出个头绪来。当同志们休息的时候，他去找洪广，洪广跟他说，“刘队长，这里还有你一个笔记本（电脑）呢，算是村里给你的纪念吧！”

　　“怎么又多出一个笔记本来？”这更让刘玉柱有点不知所措。

　　洪广解释道“洪书记说了，引水铺路的事数你功劳最大，洪家堡村人不能做那种对不起人的事，事后让人指着鼻梁子说话，总得给刘队长有所特别的表示，这才我们几个商量，决定送你这台笔记本，礼物不重，算是个纪念物件吧。”刘玉柱再三推辞，洪广再三劝说，刘玉柱只好收下。

　　之后，刘玉柱和洪广聊了起来，他说也曾经有个工作队的队长，让他下乡来包扶洪家堡，说是他们单位帮扶洪家堡村贫困户，给出两千块钱的帮扶款，也是当时的书记没有在意，临走的时候，就让人家骂了一鼻子灰。还有，每年乡里大大小小管事的人不送点礼，小到组长、片长要是给你使起坏来，你这个书记也不好当着呢，何况还有一帮子副书记、副乡长之类的副职干部都得打点。至于书记乡长，那更是一票否决，必须重礼才行，苦就苦了那些老实巴交的一般干部了。这些钱还不能从账面上看出来，只有每个人心里知道，往往到了年底就难坏了他们这些会计，如果遇到个好的领导还能给他们指条出处，如果是个一塌糊涂的领导，一切就得他们当会计的人担当起来。说着说说，就说到他们孩子的二姨夫，本来是学校毕业的大学生，分配到乡里，因为人又老实又实在，只懂得拉车，不懂得看路，不会和领导搞好关系，也就一辈子是一般干部，什么礼物也收不到，女人又是个家庭妇女，就是依靠那点工资收入，这些年来，仅有点工资还被上面三克五扣，生活越过越不像样，平时还得靠洪广他们这些亲戚来周济。他哀叹道，可怜昔年的学子，竟然不如我们这些老农。

　　……

从来不爱说话的洪广这天给他讲了好多平常看不到听不到的事。别看哑巴，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来。

（六十）

洪家堡村扶贫攻坚工作结束了，刘玉柱和同志们又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单位。当然他也再次和曹书记交换了思想，曹书记对他的工作及方法表示了赞赏和肯定。年终随着工作的结束，组织部门要对各级领导班子进行考核，同时也要推荐后备干部和优秀人才。推荐的工作是民·主推荐投票测验，这一年的下乡工作，曹书记对刘玉柱的重视，单位领导是有所见闻的，也有意识地想推荐刘玉柱，可是这就让办公室主任有所不满，因为历年来优秀人才都是推荐的他，今年却增加刘玉柱这个材料员，和他平起平坐就很不舒服，于是就在下边活动做了手脚，推荐的结果是办公室主任和另外一位科长，这个结果显然不是令领导满意的，但是又不好说什么，后备干部是推荐了，结果也上报了，但是提拔任用是另一回事。后来，刘玉柱以下乡扶贫的先进典型上报，到了组织部门，这样刘玉柱又有了和办公室主任相同的资格参加今年后备干部考评，这个生性嫉妒的办公室主任没着了，反而在群众中间落下了笑话。为此，这位办公室主任还跟政协的领导叫了一次板，因为在他认为，政协如果没有他地球也就不转了。不知道是政协领导和他之间有什么交易或短处，也由于被他拉上来的这位科长，自身心理上的准备不足，也就只好成了陪绑者，考评的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通过了组织部门的考评，对于提拔干部的任用还需要县委常委会议的讨论，也有一部分常委对刘玉柱的来历和能力提出质疑，曹书记做了这样一番解释“首先我们的工作不是论资排辈，我们的许多工作是真打实干，因此，我们提拔的干部就应该是扎实工作的同志，像刘玉柱，就属于扎实工作的这一类型，其次，我们选拔干部要选那种从大处着想而不计个人得失的干部，刘玉柱就是这样一个人，如果我们选择了处处计较个人得失，处处把自己的利益放在前头的人，试想我们的工作能做好吗？再有，我们提拔重用干部，不能总是看他的出身和来历，许多优秀的人才往往是没有出身的。科举制度就打破了出身的观念，一切凭着学识。没有想到地是，我们现在的人还有这样的观念，难道只有龙生龙风生风才符合我们任用干部的原则？同志们，想一想，我们现在存在的许多问题，难道不是我们在许多方面发生了观念性的错误？”曹书记这一番话说的大家哑口无言了。最后，曹书记又提出了一个建议，他说“鉴于大家对刘玉柱的信任不足，也为了他今后能够很好的工作，这次党校学习不妨让他去，一方面让他去增长些理论性的知识，另一方面也让他出去增长一些见识。”由于前边曹书记对刘玉柱的大力肯定，所以常委们也不好再表示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