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于洪光 吕兵兵

    3月25日夜，山东省平度市“3·21纵火案”告破，7名犯罪嫌疑人归案。然而，案件背后仍有诸多疑云待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恶性事件？相关土地的征用手续是否合法？对农民的补偿是否过低？连日来，记者在事件涉及的凤台街道杜家疃村（原属香店街道）走访调查，并就村民的疑问向相关政府部门多方求证，尽可能还原真相。

    一问：血案为何发生？

    ——根源在于村“两委”长期失信于村民，近来补偿款发放激化矛盾，村民为维权阻挠施工，作恶者突然纵火

    据平度有关部门提供的信息，事件涉及土地面积81.6亩，事件发生前，该宗土地收益涉及的三部分款项已全部拨付到村。第一批地面附着物补偿款340.6274万元，于2013年4月3日全额拨付到村；第二批土地安置补偿款604.665万元，于2013年5月16日全额拨付到村；第三批土地增值收益30%分成1527.965万元，2014年2月27日全额拨付到村。记者到杜家疃村证实，村里确实收到了这三笔款项。在该村村务公开栏上，记录了2014年3月前第三批款项已入账。

    问题是，村“两委”对征地的过程，征地依据的法律、政策，三批补偿款的进账情况及使用原则等，没有发动村民充分参与，村民村务监督权利空置，村“两委”与村民缺乏有效沟通，导致村民对村“两委”缺乏信任，对征地补偿款的到位和使用情况产生怀疑。这也是村民自发聚集进驻工地维权的根源。

    今年49岁的村民杜某说：“这片地六七年前就开始动了，但大伙儿不知道。去年机器开到地里，把棒子（玉米）都铲了，俺才知道这地给卖了。现在，发到手里的有2.5万元的青苗费，前段发了一口人6800元的口粮款，俺觉得太低了。”

    为验证杜某的说法，记者随机采访了7位村民，他们表示认可。“村里的事儿大伙儿不知道，除了选举，七八年没开过大会了。俺不敢相信这些村干部。”中年妇女胡某说。

    记者试图采访村“两委”成员印证，但该村“两委”成员多数联系不上，村民称他们已多日未见村干部。

    杜家疃村征地补偿各类款项的发放过程，非常不顺利。去年8月份清除该地块地上附着物时，村民开始联合抵制，后经当地政府和村“两委”劝服，加之每亩2.5万元的青苗补偿款发放到位，事态平息。

    发放第二批土地安置补偿款时，矛盾开始激化。“一口人6800，太少了，俺不认可，俺们好几户都没去领。”51岁的王某说。亩均约4.5万元的土地安置补偿款，为何按每口人6800元发放？对此，街道相关负责人答复：这是村里先分的口粮款，余下款项分配办法还未商定。

    这时，已有27名村民拒绝领取每人6800元的补偿款。而第三批款项土地出让收益拨付到村后，由于数额较大，成了引发矛盾的焦点，多数村民主张与第二批剩下的一起，把钱分了。

    村“两委”提出了两套方案：一是存入银行，每年将存款利息分配给村民，用于村民生活补贴；二是择机购置部分不动产对外出租，年收益分配给村民。

    村“两委”的方案不为多数村民所接受，成为了导火索。“俺村里本来就有占地几十亩的厂房对外出租，每年收入不少钱，这些年村里怎么花钱，俺也不清楚。”杜某说。

    此时，工程承建商开始在土地上建设围栏，激化了矛盾。3月5日起，开始有村民在工地聚集；3月8日起，村民在工地正门搭建帐篷并轮流入驻。

    街道相关人士介绍：阻挠施工情况发生后，街道和村“两委”开始进村入户进行说服工作，“就在渐有成效的时候，突然发生了纵火案，我们的心血也全部白费了。”

    好在，案件初步的调查结果已经公布，但涉案人员纵火的深层次原因等疑问，还需等待案件的进一步审理。但是，工程承建商和村委会主任涉案，进一步刺激了村民情绪。村民李某说：“这主任是3年前刚当选的，选他是看他年轻，还在市里做生意，希望能给咱老百姓办点事儿，没想到这么狠的事儿他都干得出来。而且，谁知道他和工地上那些人还有些什么勾当？你让俺们还敢相信谁？”  

    二问：征地程序是否合法？

    ——核心分歧在于是否侵犯农民知情权，是否有伪造农民签名、手印等行为，双方各执一词

    对于村民集中反映的“土地征收过程不知情”，怀疑“土地征收程序不合法”的问题，平度市国土部门的答复是：2006年7月，平度市人民政府拟征收香店办事处杜家疃村农用地125055平方米等四块地，并发布《征收土地预公告》；当年12月31日，山东省人民政府批复了香店街道办事处等农用地转为建设用地。

    村民李荣茂于2006年到2007年任村文书一职，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自己参与了这次土地征用过程，并目睹“街道以及经管办为主的部门参与造假，未召开村民代表大会，私盖村委公章，征地意见书中村民的签字、指印，均是伪造”。

    对此，记者在杜家疃村随机采访村民，除个别村民表示当时知情外，绝大多数村民不知情，对“签名、按手印”直接否定。“我是去年才知道的，这是1999年分到户里的承包地、口粮田，怎么这么轻易就给征走了？”一位杜姓村民说。

    根据国家相关法律政策规定，被征地农民知情并参与确认等相关材料，是征地报批程序中的必备材料。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农民知情、确认的有关材料，征地是无法审批的。

    在平度市国土局，相关工作人员向记者展示了2006年贴在村委办公室门口的《杜家疃村征地公告》的照片。而该局2006年报送山东省国土资源厅的文件中，包括山东对杜家疃村地块的属性变更批复、拆迁补偿协议、放弃听证证明及2006年的征地公示。

    对于现在广受质疑的“村民确认材料涉嫌伪造”问题，国土局主要负责人称，土地征用有明确的程序，国土部门一直按照程序，在部门指导下，由街道相关部门和村“两委”协助执行。

    凤台街道相关负责人称，在征地过程中，街道和村“两委”都按照程序，采取张贴公告、广播宣传等方式告知村民。“卖地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瞒得住？”该工作人员反问说。

    3月26日上午，记者再找当事人李荣茂确认此事。“我不说了，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我本来就想跟大伙儿一起，争取我们农民应得的利益。”李荣茂说。

    对于外界普遍质疑的“被征地是否原是基本农田”问题，国土局相关责任人出示了两项证据，一是1998年的“平度市城乡结合部土地利用总体规划图”，证明涉事地块属“建设用地区”；二是2006年、2007年经山东省政府批复的两个农转用地块，此前属于符合规划的一般耕地，称“绝非一些人说的基本农田，造假变更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