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家乡冀南农村，随处可见郁郁葱葱的洋槐树。每当看到这极普通的洋槐树叶，我的记忆长河中便会闪现出40年前的一件往事。
  1973年秋天，我10周岁，在村办小学读三年级。那年家里养了两只小山羊，父母参加生产队劳动抽不出时间，喂羊割草的任务自然就落在我的身上。每天下午放学后，我总是和小伙伴们一起背着箩筐去田间割青草。哪块地里草多，常见野草的名字，小羊喜欢吃什么，我们比大人知道得还多，如抓地秧、野谷苗、打碗花、节节草、星星草等等，更可喜的是有时候还可采到草上结的野果子。
  那时候的农村小学放麦收农忙假和秋收农忙假。我们年龄小，除麦收农忙假下地里拾麦穗外，其余时间主要是帮父母做些家务活儿，这在农业学大寨年代也算是为农业生产尽点力吧！
  那年秋假的一天早晨，我独自一人跑到村西头的环村路上去玩儿，路上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影。路两侧碗口粗的洋槐树长得郁郁葱葱，低垂的树枝伸手可及。看着鲜嫩翠绿的树叶，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摘了一大把，心想回到家小羊一定会高兴得欢蹦乱跳。正当我美滋滋地转身往回跑时，突然听到一声雷鸣般的怒吼：“站住！看你往哪跑，谁让你摘生产队的树叶。”身材魁梧的生产队护秋人员正凶狠地向我跑来，我顿时吓傻了，那把攥在手中的树叶也在惊慌失措中洒落在路上。
  生产队的护秋人员把我这个年仅10岁、身体瘦弱的孩子带到村委会广播室，同时“落网”的还有一位小伙伴，他的“罪状”是从生产队刨过红薯的地里抱了一团红薯秧，也是想回家喂羊。我清楚地记着，从村西头环村路到村委会广播室近500米的路，我是低垂着头打着哆嗦走过去的，不知街道上有没有小伙伴看见我垂头丧气的样子。在那整天喊着“抓革命促生产”“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尽管我们是不懂事的少年，更不知什么是“破坏农业生产”，但还是要追究的。在村委会广播室，护秋人员批评教育我俩并口授做检查的语句：“我摘树叶，破坏植树造林，做得不对啦，，都别学我。”一个因害怕紧张，说话有点结巴的声音通过高音喇叭在村子上空回荡。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40多年了，但那天我说过的话至今记忆犹新，深深地刻在脑子里。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站在话筒前，像坏分子一样给全村的父老乡亲做检讨。虽然是检讨，但是检讨中没说父母的姓名和我的姓名，现在想起来真有点可笑。
  我从村委会广播室出来，像罪人一样低垂着头走回家，当时真恨不得有个地缝儿钻进去。两只小羊看见我沮丧的模样，“咩咩”直叫，像是安慰我似的。
  不知那把散落在路边的树叶是有人拾走了，还是被风吹散了。不管怎样，那把散落在路边的洋槐树叶已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
  邯郸市成安县西阳寺村 张志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