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的blog

梦里的湘西

没去过湘西，对那个神仙都留恋的地方的了解，一直停留在文字里和画面中。也可以这么说，对于湘西，我人确实不曾去过，但魂已经去过多次了。

案边还是那本残破了的书——《沈从文小说选》。残破，有翻的次数多的缘故；其实也有装帧的缘故，一九八一年版的书，无论是纸张还是装订，都很粗糙，易破也就不足为奇了。书页已经泛黄，显得容易脆而易碎似的。不过墨香还很浓，翻开的时候，不仅让眼睛一亮，就是心，也被这股浓浓的书香馨熏的怡然畅快。

从我的记忆里，书上了电台的广告，这两本小说选是第一次。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一名著名主持人，忘记了是否是方明。用一种明显和当时《小说联播》节目风格迥异的声调读了一段荡气回肠的文字，那段文字不过二百字，但却摄走了我的心。从此，我知道了翠翠，知道了那个船渡，也知道了那个被雷击倒的塔，更知道了一个如梦似幻的地方。当然，也更加让我想读到这本书。

这段广告让我去了王府井，进了新华书店。我买了两本《沈从文小说选》，第一和第二集。两本书不到五块钱，大32开，每本五百多页。快三十年了，中途搬了几次家，第一集已经没了踪影，第二集封面已经没了，但我仍很珍惜她，舍不得扔掉。闲暇时，还是想随便翻翻，虽然都读过，但还是想从这些熟悉的文字中去探寻一些什么。我知道，先生笔下的湘西风貌是八九十年前，和现在肯定有很大的不同了，心中便多了些疑问？这景致到底是那时的好还是现实的好呢？梦里的答案是不真实的，除非亲自去看，看到了再和读书时的想象去体会和比较。不过想到此，我却有了奇怪的想法，似乎每次亲临一个著名风景地，总和事先心中想象的有些差距，甚至有些失望。于是，便不以未能去过那里而遗憾了，毕竟眼前有书，书给你的描绘，已经奇妙得多了。

沉浸其中，只有享受，没有遗憾，更没有失望。

总以为南方是暖暖的，不会像北方这样冷。但先生小说里，却含着一股凉意，读了几遍，感觉不到南方应有的灼热。凉意是能沁入骨髓的，莫非湘西就是这样一个能沁入人骨髓的地方。

翠翠那里的清水河，肯定是清凉的，清凉才明净安逸。所以和翠翠在一起的人不会浮躁。

还有那位连长，以及连长的那位情人。热恋的时候偏偏下着雪，心里不由地为他们操心：这个时候他们难道不怕冷吗？

很小的时候，就听人说南方人是比北方人开放大方的，尤其是男女方面的。好像那里没有孔夫子，没有纲常和礼教。可读了《萧萧》，才知道那里惩罚女人的刑法是那样的残酷。也就是从此才第一次听说，女人不贞会背缚着磨盘沉入江里。读这段文字的时候，我是那么得怕甚或是恨那些德高望重的族长。当知道那美丽的沱江江底还有背缚着磨盘的女人时，心里感到的岂只是凉，更是冷酷和麻木。

好多事情都是这样，越是束缚，越是要挣脱。

少男少女们大胆的爱情，才是这湘西之美的一部分。

很久以后，我甚至还能背诵《雨后》中的一些片断。如今鬓上已经染了霜白，仔细想来，好似这个短短的小说应该是我对爱情的启蒙。那时，不到二十岁的我，对于爱情真的还很朦胧，但对《雨后》，这雾拢青山般的美，似乎和我当时的心境很吻合。

不知现在湘西的年轻人还唱那样的歌子吗？

“天上起云云重云

地上埋坟坟重坟

娇妹洗碗碗重碗

娇妹床上人重人”

不知那个七妹子已经老的成什么样子了，她还能记得她曾唱过这样的山歌吗？雨后的山是美的，雨后的江也是美的，雨后的人儿，更是美的！

这是一对对爱充满期待和向往的年轻后生。男孩四狗顽劣的可爱，能出口成诗的女生，却在做着能“怂恿四狗学坏的人”。朦胧的文字，把爱朦胧成一首诗，把湘西朦胧成一幅有了生机的画儿，也在我的脑海中朦胧成一个梦。

仿佛又听见七妹子的后人的歌声了：

“天上七云云起花

苞谷林里种豆荚

  随笔     阅读次数(422) | 回复数(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