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的blog

二十七

他们是悄无声息地回来的。虽然只一年多，村里却已经变了很多。晓芬一进村，抬头看到的就是家家屋顶上，都囤满了粮食，这在几年前简直是人们的梦想。她暗自点着头，心里说：还不是依了我的那条道。想着这些，原来的那点尴尬和局促就减轻了许多，偶尔见到一两个姐妹叔嫂的，她主动叫人家一声，别人的脸上先是好奇地瞪大眼睛，继而胡乱答应一声“回来了”，就都不再说话，仿佛不好意思的是她们。晓芬知道，街面上就是花开一喷儿话说一阵儿。自己做了，还怕人家说吗？只要以后带着孩子把日子过好，对得起几个孩子就行了。

进了那熟悉的家门，晓芬鼻子有点酸，忍忍要落的泪，就进了屋子。没女人的家就是凌乱，被子叠的不整，被子油的黑乎乎的打了铁。满屋子的旱烟味是她熟悉的，倒也没觉得怎么呛。老憨儿闷着头坐炕上，看晓芬进门，面无表情。

晓芬怀里抱着孩子，她在想怎么和老憨儿说头一句话：

“他们仨呢？”

“还没放学。”

“我回来，还带来这个孩子，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这孩子我谁也不给。”晓芬心里很同情老憨儿，但看老憨儿还是那样蔫头耷拉脑的，没一点男人的气魄，那点同情变成不屑了。

“孩子有什么错？抱进家，就是一家人呗！”

老憨儿这句话，让晓芬有点感动。她知道老憨儿绝对是好人。尽管晓芬认定老憨儿是好人，但面对着他，却怎么也不想亲近他，心里就像堵了一面墙一样。趁着孩子睡着了，晓芬不顾一路的疲乏，开始张罗着做饭了，她要给三个儿子好好做一顿晚饭。

这边晓芬忙着给儿子们做饭，小坡那面比这边要热闹许多。小坡一进门，妈妈就又哭又骂数落起小坡来，引得很多街坊来劝。大家说小坡回来是高兴的事，不该哭。妈妈却越哭越有气，骂晓芬带坏了自己的儿子，怨儿子耽误了娶儿媳妇，耽误了抱孙子。小坡心里本就不想回来，看妈妈这样，索性自己躲里屋不出来了。外屋里，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晓芬的不是。后来，人们就说到了小坡的婚事。

“那个四川姑娘真俊！”

“谁说不是呢，脾气还好呀。小坡好福气，人家也不嫌弃咱。”

“唉！谁和谁有缘分是该着的，小坡这么大了，谁知还有这么漂亮的闺女等他呢。”

大家说到这里，小坡的妈妈也就转涕为笑了。

晚上，两家都各自召开了家庭会议。两家会议的气氛却大不一样。

晓芬让孩子和老憨儿坐在炕里，自己斜坐在炕沿边，为的是好给他们盛饭。儿子们都闷着头吃饭，老憨儿想要说什么，但每次又咽回去。晓芬看在眼里，心里翻着个。

“老憨儿有话就说吧！打骂我都能接受，谁叫我对不起你们呢？”

“过去的事说它干吗？只是有一点、有一点、”老憨儿有点吞吐。

“说吧！没关系的，既然我回来，你们的话我都听的进去。”晓芬很平静。

老憨儿话还没出口，二儿子涨红着脸，像炮弹一样出了膛就要爆炸：

“咱一家好好的，只要那个王八蛋不来，咱家能有什么事！”

晓芬的脸痛苦地抽搐了一下，没理会儿子，她只是看看老憨儿，老憨儿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晓芬不再言语了，一家人默默地围着饭桌坐着。直到女儿“哇”的一声哭了，晓芬才急忙起身抱着孩子，给孩子喂奶。

这时的小坡家，一家人正议论得热烈。可任凭爹妈哥嫂怎么劝，小坡就铁了心，不娶那个四川来的姑娘。爹妈唉声叹气，哥哥气得直跺脚，嘴里骂着：你当谁爱管你呢。一晚上，一家人也没说出了头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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