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士锁的个人空间

1982年春天，辍学的我在家里不知干什么好，本来才十六七岁的年龄，父母也不放心我出远门，只能是帮助父母干些地里的农活，没事时就看看闲书。忽然有一天，村里那位在乡砖场管点事的近门爷爷找到我家，说砖场需要找往砖窑顶上推煤的，干好了每个月能挣个几十元钱，问我愿意去吗？考虑到我一个人可能干不了，近门爷爷希望我能和我二弟一块去干，反正二弟也不上学了，他可以找场里负责人说说，每个月给适当地给加点工资。父母没有反对，他们也希望我们兄弟去干点活锻炼一下，二弟也没有反对意见。于是，第二天，我和二弟骑上一辆自行车，带上简单的背褥及其他生活用品，直接去了五六里外的乡砖场。

乡砖场是一家传统的建筑用砖生产企业，俗称转轮窑，转轮窑大概十多米高，窑顶上有烟筒，下边做成窑洞样式，制成的砖坯子有间隙地码放在里边，引着火，上边烧窑师傅把煤有规律在撒在砖坯上，一轮一轮地转着烧，经过几个轮回，砖坯烧成了成品红砖，就可以用来盖房子或做其他用途了。

我和二弟的活其实很简单，就是把散煤用手推车运到窑顶上，然后一车一堆均匀地倒在窑顶的平面上，供烧窑师傅们使用。这活说着简单，其实也很累人，刚刚运到的煤，大小不一，需要先用大铁筛子筛一遍，把大块的煤再放到碎石机里打碎，最后，把所有这些碎煤运到三四百米外的窑顶上去。这中间要经过一个坡道，坡度不太大，但距离不短，我推车，二弟前边用绳拉车，中间不能休息，讲究的是一鼓作气，否则坡道途中二次发力难度就大了，还真的有那么几次，走到坡道中途，翻车了，只好重新装车，为避免再次翻车，就只能少装些煤了，这样，再次上去的时间就比较轻松些了。干了几天后，渐渐地明白了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了，每车少装些煤、多跑几趟，途中不翻车、不误事，也等于是提高效率了。

春天干活，就怕大风天气，风一刮，煤场里煤屑飞扬，弄得脸上、身上黑乎乎的，怕别人笑话，吃饭里都不好意思去场里的食堂。窑顶上的烧窑师傅们，为避免风吹雨淋，常年生活在一辆大型的、可以自由运动的半封闭的车棚子下，车随人走，围着窑顶一圈一圈地转，这就给我们带了一个难题，车棚子底盘距离窑顶面很近，如果运上去的煤太多，车棚子就无法行走了，所以，往上运煤，不能堆得太多太高。记得那年家里过麦收，我和二弟就白天回家收麦子，晚上再回砖场，利用晚上和早上的时间往上推煤，十几天下来，家里收麦、场里运煤都没有被耽误。

那时候，在砖场上打工的人很多，各有各的行当，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经济条件都不太好，所以，一般都是自带干粮，一天三餐让场里的食堂给热热，然后带回工棚里吃，条件好些的，就在食堂里买份二、三毛钱的菜，无非是葱汤、菠菜汤之类的，也没有太多的油水，连豆腐也很少见，但能天天吃上葱汤、菠菜汤的人也不多。我和二弟就住在窑顶西北角的一个小土屋里，隔几天，就回家一趟，拿些馒头，再拿些母亲给做的一两罐头瓶咸菜，就是将萝卜之类的咸菜疙瘩切成长条，放上葱花、洒上几滴油，然后放在锅里蒸熟，这就成了我们兄弟俩接下来几天的下饭菜，至于说场食堂里卖的菜，印象中没有吃过几次。

过了一段时间，近门爷爷找到我，说，再给你们找个挣钱的门路吧，外边往场里运煤的车，隔几天就来一趟，你兄弟俩负责给卸车吧，卸一车给2元钱。我痛快地答应了，毕竟是多一条门路就能多挣一份钱啊！过了没几天的一个傍晚，运煤的车到了，我一看，头立刻就大了，这一车主机后边带着两个大车厢，煤装得满满的，什么时候才能卸完啊！可是没办法，答应了的事就得干啊！我和二弟每人一把板锨，打开车厢板，一锨一锨地卸了起来，足足干了三个多小时，这车煤才卸完。回到住的地方，累得一点也不愿意动了，草草地洗漱了一下，倒头便睡，一觉就到了大天亮。就这样，两个多月下来，我们兄弟俩在保证窑顶供煤的同时，硬是利用班下时间挣了二十多元钱，这笔钱，舍不得花，最后一咬牙，花十六元钱买了一台小型收音机，从此，我们可以一边筛煤或者是装车、一边听收音机里说评书，刘兰芳的《岳飞传》、快板书《西游记》等都听过，枯燥的干活过程也变得丰富多彩了，也不觉得那么累了。记得那一年秋天，与我们有一河（就是著名的京杭大运河）之隔的山东省武城县老城镇电影院放映电影《少林寺》，周边村庄几乎能走动的男女老少都去观看了。我兄弟俩一合计，口袋里还存有五元钱，满够用的了。于是，在那个秋天的下午，我俩骑着那辆自行车，来回往返十五公里，到了老城镇电影院，买了两张电影票和两包炒花生，看完电影后还美美地一个人吃一个当地特产——郭庄旋饼，既看了电影，又吃了美食，真是美得不得了！

到了秋后，收庄稼的日子到了，窑场把工资一次性给结清了，干了六个多月，我兄弟俩挣了四百元多钱。父母一合计，我俩年纪轻轻的，长期给窑场推煤也不行啊。现在手里有了这四百多元钱，蛮可以请人做个小拉车、买头毛驴，自己给窑场送土啊，那样挣的钱会更多，也稍微地轻省些啊！

于是，我兄弟俩辞了乡窑场的活，请人做小拉车、买毛驴，准备转往另一个窑场、开始下一个打工的行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