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着脚摘星星22的个人空间

杀年猪

    民间有谚语：小寒大寒，杀猪过年。足见，杀猪对于百姓的年而言，意义非同一般。

    那时候可真穷，平时饭食里很难见到点荤腥，于是，过年就成了解馋的渴望。

    光景的好赖绝对与那头猪有关。从爹的表情里，就能读出这一点。爹笑眯眯地站在猪圈旁，看着那头哼唧唧的大黑猪，嘴上嘟念着：怎么也有二百斤吧！每到此时，爹的话会比日常密很多。倘若哪年杀不起猪了，爹的脸上像涂了一层灰似的，没有丁点的笑模样，人前人后刻意回避着杀猪的话题。杀不杀猪，对大人而言，不光是件脸面事，更是对日子的心理暗示。

    乡下的年总是来得早，一进腊月，便跨入了年的节奏。最明显的标志，是村子里多了猪的哀鸣，从早到晚，那撕心裂肺的声音或近或远传进耳朵，就知道年真的要来了。

    起先，很疑惑，过年还有个把月，为啥急着要杀猪？后来才明白，不早不行，整个村子就那么几个杀猪把式，就这，还得一家一户排着队，一直忙活到腊月二十八九才算完事。

    终于轮到我家了，爹喊来几个邻居，下到圈里，薅住猪的耳朵，几番角力，把猪放倒，用膝盖顶住猪的身子，将猪的前后腿用绳子结结实实地捆住。从猪绝望的眼神里似乎能读懂它的心思，它将以生命的代价来满足人们舌尖上的需求，也许这就是猪的宿命。

    把猪放在小推车上，爹的脚步异常铿锵，我一路小跑跟在后边，喜悦肆意挥洒在脸上。

    杀猪的是国明叔，他的手艺远近闻名，油布裙围在腰间，显出了他与众不同的地位。听爹说，国明叔杀猪快二十年了，他闭着眼就能把猪拾掇干净。

    等了小半天，我家的猪终于被抬上早先就搭好的石板上，国明叔手里的那把刀寒光闪闪，看上去很锋利，只见他左手按住猪的头部，膝盖抵住猪的身子，右手猛一用力，便斜刺进猪的脖子，血哗地顺势流进了放在地上的瓦盆里。猪的挣扎因为失血显得越来越无力，直到奄奄一息。

    给猪吹气是最让我开眼的事儿。国明叔在猪的后腿上剌开一个小口，用一根表面光洁长约一米多的“捅条”，由近及远，在猪的身上有规则地捅来捅去。捅得差不多了，就深吸一口气，将嘴对准那个切口一通猛吹，猪渐渐膨胀起来。爹说，这样做的目的是让猪皮和肉之间产生缝隙，方便剃猪毛。我顿悟。

    猪被抬进那口早就烧开水的大锅，扳着猪腿在里边来回晃荡，让猪的每个部位均匀地被开水浸泡，然后国明叔的几个徒弟拿着刮刀一齐上阵，“嚓嚓”的声响此起彼伏，像一首美妙的音乐。猪毛褪净，裸体尽显。国明叔很熟练地在猪屁股上剜了两刀，“咔”地一下用肉钩子牢牢卡住，几个人用力将猪抬上横杠倒挂起来。国明叔细致地清理余毛，再用清水冲洗几下。

    开膛是个技术活，剌得要正，力道要适中，以免伤了内脏。这对国明叔来说不算个事，手起刀落，娴熟老道，眨眼的工夫，内脏秃噜一下就出来了，用一根尺余的棍子将猪膛支起，国明叔麻利地对猪的内脏做着分离。待把内脏收拾停当，猪终于可以体验身首异处的滋味了，猪头被割下。当国明叔拿起斧子时，也就意味着猪身的分离。

    两片猪肉被搬到小推车上，折回时，爹的脚步已不再是铿锵，而是对年的一种张扬。跟在爹的屁股后边，口腔里溢满了口水，我已经顾不得再想别的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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