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梅的温馨花园

                 亲情是条流淌的河

       母亲姊妹四个，大姨90岁已故，和82岁的二姨都留在河南，母亲72岁排行老三嫁到河北，四姨70岁则跟着当兵的姨夫去了新疆。这比共和国还年长的老姊妹仨相聚河南老家，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年已七旬的四姨和姨夫，今年清明从新疆到河南给家里老人过周年，而四姨去年冬天独生子因病早逝，母亲怕四姨受不了打击，不顾年老体衰长途奔波从河北坐火车到河南看望四姨。而我在过年期间电话给四姨拜年，四姨听到我们姊妹四个给母亲拜年，一大家团聚，热热闹闹的，便想起刚过世的儿子，电话里隐约传来四姨呜呜咽咽地哭声，想起幼年家里困难常受四姨救助，感恩之心骤起，所以也随母亲前来探望四姨。

       头天买了票，赶车偏遇堵车高峰，错过那班车，只好改签，却买了站票没买上座位。我和姐姐比较年轻，站着累点没啥，可七十二岁的老母亲那经得起长途站立的劳累。我心想，总会有好心人让座。刚上车，我找了座位让母亲暂且歇脚，没想到，刚坐下，一年轻男人举着车票过来认座，看着年轻人冷漠不容商议的脸，母亲只得颤颤巍巍地起身腾座。

    一次，二次，三次，四次……到第八次时，母亲刚坐下，一个看上去就二十岁上下学生模样的男孩，又举着车票，看着满头银发的老母亲，直喊阿姨，示意座位是他的，然后，执着地等着让座，母亲只能又一次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我扶着母亲，安慰她，等一站，有下车的，你就可以坐了。话虽这么说，可我心里却生出莫名的疼痛……

    后来，我实在不忍心看着摇摇晃晃站着的母亲，当一个女孩离座，我又一次扶母亲去坐，女孩回来了，我笑着说，母亲实在太累，让她坐下歇歇脚。女孩笑着说，没事，我坐的屁股都疼了，我喜欢站着……我眼里含着泪，感激地望着女孩说，真的太感谢你了。当有座时，我朝小女孩招手，闲聊中得知小女孩是在读的大学生，名叫杜倩，上的是计算机专业，小女孩流着泪向我倾诉，她七岁时，父母离异，刚进大学父亲就去世了……小女孩身世坎坷，小小年纪眼里透着坚毅和果敢，祝愿好人杜倩好人会有好报，好人一生平安……

    而我在乘坐公交车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种情况，负责任的司机师傅手指轻轻一按，喇叭里便传来播音员甜美的嗓音，乘客您好，当您看到老、幼、病、残、孕乘客在您身边时，请把座位让给他们，我们大家向您表示诚挚的感谢。人们受这环境的熏陶和影响自觉不自觉地给更需要的人让座，年轻人遇到老年人会自动让座，遇到残疾人，老年人也会自动让座，这让我感触颇多……

       一路上，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中国统一规划所带来的巨大成果，走到那道路都很宽交通很畅，千篇一律没有任何特色，共产党的天下走到那都一样。可是当到达河南安阳，比起河北省会石家庄，那里还很落后，安阳到滑县县城没通火车，只有高客，我们只能换趁高客受尽颠簸之苦，傍晚时分才到二姨家。

       当见到四姨，我以为四姨因思念儿子会变得憔悴不堪，没想到她却精神矍铄两眼炯炯有神，比我想象中要坚强的多，已没有丝毫的悲哀和消沉，只是身体比以前更清瘦了。我把母亲的担心坦然说了出来，四姨却笑着说，她早想开了。生命只是一个过程，无所谓长短，迟走几年早走几年都一样，是岁月磨砺出这样一位坚强豁达的老人。

        只是四姨和四姨夫不断地拌嘴，走到那却形影不离，似乎拌嘴成了彼此的生活乐趣。姨夫用浓重的河南话说起四姨的犟，你四姨犟起来，两头牛不够，还得加上一只驴顶着。听见这话，逗得我和姐姐母亲大笑不止。

       我从小没到过二姨家，四十多岁了，我从没见过二姨，没见过那些表哥表姐，但他们得知我们到来，不顾自家忙碌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那份浓浓的血缘之情却让我没感到丝毫陌生，正应了那句老话，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虽然从没谋面，却一见如故异常亲切。

       看到这么多人吃饭，表嫂一个人跑前跑后，我身不由己的一头扎进厨房帮忙，因为人多，只能在大锅里做饭，他们家连风箱也没有是那种细灶，只是没有木柴，烧的全是叶子之类的软柴，这种柴不经烧还没烧就灭了，再点燃，满屋浓浓的黑烟呛得我鼻涕眼泪全出来了。河南的房子瓦房居多，可是与我们老家最相似的就是人多时，用一口大铁锅烧饭，大火在锅底下呼呼的烧，窜出的火苗烤的人不敢走近，把木锅盖都烧焦了，人们的脸上却洋溢着无比温馨的笑，饭熟了，大锅盖一解，热气腾腾的饭香便香了整条街道，一家人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笑，那种其乐融融的氛围让夜变得短暂而温馨。二姨独居，高低不平的炕上铺着用高粱密编的席子，因为人多被子少，我和姐姐多年没钻过一个被窝，现在又钻进一个被窝，母亲却跟二姨在一张破沙发边驾起一条长板凳，脚对脚过了一夜，想不到，我老了老了又在异乡重温儿时的一些苦难欢乐的经历……

       在派出所当所长的四表哥一见面便亲昵地握住我的手，妹妹长妹妹短地叫个不停，全然没有一点当领导的架子，他问清我年龄，得知只长我一岁，风趣地说，我怎么有你这么大的小妹妹？我怪幸福的，家里男孩多女孩少，所以在这家里女孩受宠。接着，他拉起母亲的手说，姨姨是母亲的延续，姨姨和母亲一样都得尊重。然后非要接我们几个到他家玩。已是晚上十二点了，第二天约好赶车，大家都想休息，四表哥因为多喝了两杯，却追到我房间，想继续跟我聊天，当得知我想看黄河时，从身上掏出一大叠钱，很优雅地点出1000块钱递给我，我自打娘胎出来从未接受过这么体面的馈赠，惊异地望着他打趣道，怎么四哥要给我开支？他笑着说，给你钱，你想买什么就买点什么。我把钱插进他前衣兜，说，不用，我们有钱。他却又把钱掏出来，给你，你就花，用不着我给你卡号，到时给我打卡上，出门在外，万一缺钱回不了家怎么办？我连还给他两次，他又给了我。我不想驳他的面，只好先收下，没成想母亲却跟我唠叨个没完，她说，我不能平白无故地拿人家那么多钱。

       82岁高龄的二姨满头白发身体健朗，在烈日炎炎下，带着我们到处游逛，在返回途中，我看到一棵奇异的盛开的满树鲜花，情不自禁地掏出手机拍照，二姨见状，不顾劳累带我去拍油菜花和一种爬山虎，二姨淡淡的一直微笑着，一脸的安详静谧祥和……

       临行前，我看到姐姐和母亲拿出一大叠钱，在那嘀嘀咕咕的，我心存疑虑，看到母亲大手大脚地给这个三百给那个五百，又要给二姨，并且要给四姨8000块钱，我不由地心疼起来，问母亲，妈，你带了多少钱？来这撒钱来了？我和哥哥都供给着两个孩子上大学，我们宁可少花或者不花，一点一滴节省下来给你，你却拿这儿来发工资了？母亲见状说，你四姨家孩子住了半年医院，花了那么多钱，我们没多有少地给她点，帮她解解急，你们小时候她那么周济我们，人总得有良心，说着说着，母亲竟哽咽起来，带着哭腔骂，你这没良心的……我知道母亲平时也很节俭，从不乱花一分钱，而现在却如此慷慨，我只好打住，却看到母亲金子一般的心，看到那种浓浓的血溶于水的姐妹之情......

       在二姨家最让我感触良多的还是母亲，当几个表哥表嫂指着我问，就是你在搞写作吗？我听了，有些莫名其妙而又深感意外，在千里之外的异乡，竟然有人知道我写作的事？但我还是如实地点点头，他们更好奇了，发表吗？在什么刊物上发表？哦，在报纸上。我有些羞涩。他们说起当下拍的电视剧《大河儿女》，那是在河边住的人写的。我只好说，我跟那些大家没法比，我只是一个业余作者仅此而已。我大着胆子说母亲和姐姐根本不支持我，每天反对。她们埋怨母亲，是母亲耽误了我，如果让我好好上学，我肯定会有出息。问我恨不恨母亲。我说不恨了。恨也没用。只是好好从新学罢了。我以为是读过中专的四姨告诉他们的，我问四姨，四姨却说她从来没跟别人提起我写作的事。我一下清醒过来，是母亲告诉他们的。每次看到我写作，母亲都极力反对，我以为母亲根本不支持我，可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告诉他们的，是炫耀还是什么？我不得而知。

       知道我们要走，二姨拿出一编织袋花生米，我一看路这么远，又那么多行李，不让她们拿，而母亲是想存有念想执意要拿，我不好拦阻，只能顺从。

        第二天早晨，天阴沉沉的，刮起了风，冷嗖嗖的，好像要下雨，可是车都约好了，四姨不想再烦扰二姨，执意要走，我和母亲、姐姐只能随从，一大家人往外送，四表哥不顾身体不舒服，穿件衬衣来送，当我刚上车回头再看，表嫂已把一件外衣给四表哥披上了，多么和谐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啊！再见了，我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