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梅的温馨花园

      第二章  鸡蛋风波  长篇连载

    石头揽了队里放羊的营生，偶尔有骟羊的蛋子儿，他想起家里几个孩子面黄肌瘦的缺少营养，石头舍不得把那一小点的肉扔掉，便小心翼翼地用一张纸包好，时常拿回家，桂花见了不由得眉开眼笑，原来，石头心里有她和孩子。然后，飞快地拿去洗净用开水放上大料煮了，便牵着杏儿的小手，让她坐在门墩上一口一口的喂她，却一块都舍不得往自己嘴里放，杏儿的眼睛是遗传了石头的，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怯怯地望着妈妈说：“妈妈，这肉真香。”桂花听见，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就笑成一条线。而杏儿知道这种待遇哥哥和姐姐都不会有，她有滋有味地咀嚼着那小块小块的肉，眼见着碗见了底，留下牙缝里一小点，继续品尝着那肉的香味，她觉得那是世界上最丰美的食物，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儿。

    桂花每天给杏儿扎起两个小羊角辫，再扎上两条鲜艳的红头绳，羊角辫就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杏儿的笑容便灿灿的堆在脸上，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越发清澈透明可爱。而杏儿每天也在目不转睛地望着妈妈，妈妈修长的身材，白嫩的肌肤，虽说眼睛不大，却似乎聚集了所有的智慧，妈妈的笑很灿烂也很动人，足可以让杏儿的满世界里充满阳光，妈妈会唱歌，唱出来的歌甜了杏儿的梦，梦里杏儿还在摇着妈妈的胳膊，那歌声让杏儿在梦里也灿烂明朗。妈妈头上时常罩着一块漂亮的花头巾，那条花头巾每天洗的白白净净的，挑水时顺势把花头巾折叠好放在肩上既能保护肩部免受磨损，人看起来也更精神干净利索，有时，杏儿看的痴痴迷迷的，她觉得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杏儿觉得这段童年生活是她一生当中最快乐温馨的时光。

    这时候，一家人只靠石头一个人在生产队放羊挣工分，来养活大小六口人，为了生活得好一点，桂花有时撇下年幼的孩子，跟着石头一起挣工分。生产队分蔬菜茄子西红柿了，委派一个有名望的中老年男人，把菜摘好，一小堆儿，一小堆儿的分好，敲敲挂在高处一个不大不小的铃铛，那清脆悠扬的铃铛声飘向天空，向周围蔓延辐射，传的很远很远，几乎整个村子都能听到，老少社员听见这悦耳的铃铛声，就忍不住眉开眼笑手舞足蹈，你呼我唤作伴很快便聚集来，一家带个小框把菜装在里面，然后提回家，那是全家几天的菜蔬，不论穷富，不按工分，而是按人口平均分配，这是桂花感到最公平的事了，她不免心里升起一种柔软的情愫，感谢社会主义新中国带给她这种穷人的恩泽。分粮食了，看着石头一袋一袋往家背粮食，把家里用洋灰摸得板板柜装满了，正兴高采烈的晚上无法入睡，心想这一年的口粮总算有了着落，可是因为嘴多劳力少，人口多工分少，没过几天交公粮，又一袋袋地背出去，板板柜几乎见了底，一家人一下子又泄了气。每年分的粮食不够吃，到了青黄不接时，只能到地里挖野菜，那酸溜溜的马紫菜，肥厚大叶的红根草，扎嘴补血的青衣菜，萝卜缨都是上好的下锅菜。

    然而让人可气的是，桂花是外地人，石头木讷老实懦弱的连门市都顶不住，所以桂花常受外人的窝囊气，年幼的杏儿也跟着遭了殃。

    眼下，两个大孩子都到了上学年龄，桂花寻思着，自己一辈子是个睁眼瞎，豆大的字不识一个，出堂远门连男女厕所都分不清，这让她吃尽了没有文化的苦，两个孩子到上学年龄，她不顾家人反对执意送他们去读书识字，她眼睛望着远方，她想起曾经读过中专的妹妹，最后跟着当兵的妹夫去了新疆建设兵团，去那里吃香的喝辣的，心里不免升腾出一种莫名的希望，然后，倔强地对石头说：“不能让孩子再走我的老路，我要让孩子们读书识字，让她们学会懂道理，光光彩彩扬眉吐气地活着。”为给孩子们交学费，她想方设法挣钱，养了几只鸡，从小到大一点点精心喂养，好不容易熬到下蛋，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扣鸡屁股，摸摸鸡有蛋就把鸡扣起来，怕鸡不知道回窝下蛋，希望攒起来到供销社卖了给俩孩子换书本，打点油盐酱醋之类的生活必须品，这下，那鸡屁股就成了一家人唯一的希望，成了一家人的小银行。

    一天，杏儿玩耍时，无意中在柴禾窝捡到一个鸡蛋，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回家向妈妈请功，而恰好让出来看鸡的邻居小林看见，这却成了两家生气的导火索。小林家的鸡野蛋，追查到桂花家鸡窝，小林母女指桑骂槐破口大骂了好多天，桂花实难忍受，两家开始唇枪舌战，而仅仅4岁的杏儿成了两家生气的道具，被两家大人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在手里抓来抓去，杏儿剧烈惊恐的哭喊声没能引起她们丝毫的同情和怜悯，她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两家大人的嘴一张一合剧烈地抖动着怒吼着，飞溅的唾沫星子澎了杏儿满脸，杏儿觉得她们丑陋狰狞的面容，似乎就是两只巨大的怪物，又似乎是两只打得你死我活的大公鸡，杏儿看着看着竟忘记了哭。

    第二天，当杏儿出去玩耍回家，看见邻居娘俩一前一后手里攥着男人的大鞋，怒气冲冲地怒视着她，正从她家往外走，杏儿的眼睛遇到小林娘俩凶狠歹毒的目光赶紧收了回来，她很怕那种目光，那种目光让她胆战心惊，那种目光极聚穷凶极恶，似有千把刚刀万把钢针，似乎她稍有不慎就会遭到毒打，杏儿惊魂未定小心翼翼地走进家门，看见妈妈的眼和脸都红肿着，她知道，妈妈的脸是挨了她们娘俩鞋底的，这时，杏儿弱小的心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痛，她以一个弱者对待一个强者的心态，她想她永远不会只是弱小，总有一天她会壮大坚强，而这时，第一次在她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

    大人是大人的事，大人会记仇，会牵连别人，而孩子不会，孩子会分的很清楚，孩子总归是孩子。大人还在气急败坏时，孩子们早就玩到了一起。

    杏儿和邻居家的次女海林同岁，都才5岁。这天中午，太阳像个大火球一样仍高高地挂在天上，刚吃过午饭，大人们都午休了，杏儿却被海林拽到不远处一条小河沟的核桃树下，几棵核桃树连成片大而茂密，树下阴凉清新，夏天来的时候，她们几个孩子常到这里玩过家家。核桃树的叶子肥大宽阔，叶子下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青核桃，成熟时，她们用石头砸开，里面白白的核桃仁吃在嘴里满口都是香味，只是因为是女孩，青核桃的汁液不小心会弄到手上怎么洗都洗不掉，留下褐色的东西让人望而生厌，喜欢干净的小女孩，为有一双干净洁白的小手轻易不会去贪嘴，杏儿觉得那核桃就像一个个小刺猬，摘不得碰不得，虽然心里满心喜欢，亟不可待地想吃，可想想后果最终还是放弃了。

    远离大人们的目光，海林又带了中午吃剩的烙饼，递给杏儿：“来，杏儿，给你的。”杏儿望着油灿灿的烙饼犹豫起来，她摇了摇头推开海林：“我不能再吃你家的东西了。”杏儿家很穷，那油灿灿的烙饼对于杏儿就像是上等糕点那样可望而不可及，而海林会时常拿在手里津津有味地吃着，有时，一大堆孩子会围着她转，以取得一点那可怜的捐赠，杏儿从不要，看到得手的孩子她只咽口唾沫就默默地离开了，而现在海林一再邀请自己，该不该吃？她心里泛起嘀咕：这是糖衣炮弹，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吃过她的饼之后，自己该站在那一边？可是她妈妈和姐姐用鞋底打我妈妈的脸，她们都是坏人恶人，我得长点记性，从今以后再不吃她家东西。

    大概，海林还不知道两家大人生气的事，可经不住海林一再邀请，最后，杏儿还是吃了。

    海林娘知道了这件事，好一顿收拾海林，后来，好长时间她们再没在一起玩过。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