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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乜奶奶

    西邻家的院子里长着一棵大枣树，树干下部那块凹陷的朽疤，记录着它那岁月的沧桑，生机勃勃的枝叶向四处伸展着，它每年都结许多大红枣。原先，这棵枣树不属于这家主人的，它属于一位老太太——乜奶奶的。

    我一记事，乜奶奶就是我的西邻，她和她唯一的儿子住在那个院子里，这棵枣树就长在她院子的南端。小时候，我经常到乜奶奶家玩，乜奶奶喜欢小孩，心地善良，她知道我爱吃枣，每次去了都给我枣子吃，给过我刚从树上摘下来的绿枣，也给过我已经晒干的红枣。我像只喂熟了的小馋猫儿，想吃枣了就跑到她家去……

    可是有一天，我却做了件对不起乜奶奶的事。

    那是1960年秋天的一天，我到伙伴小山哥的居联里玩，里面长着许多棵枣树，红通通的枣子压弯枝头，低低地垂落下来，看了让人直流口水。我明明知道有人看管，还是抵不住诱惑，摘一颗塞到嘴里，正要摘第二颗时，就听大喊：“住手！”劈雷般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回头一看，小山哥的叔叔已站在了我身旁。他冲我喝到：“小崽子，你再偷我的枣，我非揍你不可！”我看着他晃动的蒲扇似的大巴掌，吓得哭了。

    家住附近的乜奶奶听到哭声赶来，疼爱地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把我拉到她家，摘几个枣子塞进我衣兜，并抚摸着我的头说：“傻孩子，咱家树上那么多枣子，你想吃多少，奶奶给你摘多少，咋偏偏去摘人家的枣子呀？记住：人家的东西，你再想吃，没得到许可，一个也不要动。”我惭愧地点点头。

    过了几天，我从乜奶奶家附近路过，乜奶奶叫住我：“孩子，我去赶集，你给看着门吧。有两个调皮猴，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常来投咱树上的枣子，有一次砖头落到厦子里，打碎了一只大花碗，我心疼的不行。”

    我痛快答应：“奶奶，您放心吧，我能看得住。”

乜奶奶的家没有围墙，临着大街，街里人来人往，我怕有人来投枣子，坐在枣树下不肯动地方。心想：要是那两个调皮猴来了，我就告诉他们，谁也不能投俺奶奶树上的枣。微风吹来，那红红的枣子在金灿灿的阳光照耀下，像一个个闪亮的小灯笼，随风不停地摆动着，并散发着浓浓的香味，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可一颗也不去摘。

    中午，乜奶奶赶集回来，见我还坐在那里看着，树上的枣子没有被糟蹋，高兴得直夸我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立刻摘几颗大红枣犒劳我。

     1963年春天，乜奶奶的儿子在田里往机井上拉电线，不慎触电身亡，乜奶奶精神受到很大打击，身体每况愈下，两年以后就去世了。不久，我们这里发生大地震，由于受灾严重，村里进行规划，新房从乜奶奶院子中间穿过，这棵枣树就处在了新房子的院里。

     这家主人成了我的西邻，我们两家房子紧挨着，那棵枣树枝伸到了我家的房顶上，丰收时节，红枣缀满枝头，我上房随时都可以摘到爽甜的枣子，爱吃枣的我却从未产生去摘一颗枣子的念头，因为我心里牢记着当年乜奶奶对我的嘱咐：“人家的东西，你再想吃，没得到许可，一个也不要动。”

    我家和西邻的关系很好，西邻每年收获了枣子，都要送给我家一些。看着那闪闪发光、醇香馥郁的大红枣，我总会想起心地善良，疼我、爱我的乜奶奶，想起当年她嘱咐我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