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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鸟  蛋

　          （如烟往事）

    我们老家有个习俗：小孩子过生日大人要给煮个鸡蛋，老人们先把鸡蛋在小孩儿身上滚一下，据说这样能带来福气。滚完以后把鸡蛋在小孩儿头上磕开，说这叫“开窍”。如果一下就能磕开，说明这个孩子一定聪明。小时候家里穷，每年总是盼着过生日，生日能吃到妈妈专门为我煮的鸡蛋，还要煮豆儿粥，这就足够我高兴的了。要知道，当时鸡下蛋家里是舍不得吃的，鸡蛋是全家用来买油盐酱醋和灯油火、柴等生活必需品的。还有，我的学习用具也全是用鸡蛋换来的。想一想，一年中能够堂而皇之的吃上一只鸡蛋，那是何等的奢侈呀！

　　我十二岁那年生日的前一天，放学后，我背着背篓到东山割柴禾。割青柴要割硬木质的青稞，如“王八骨头”、“笛笛稞”、榛稞等。容易晒干，又起火，不冒烟，妈妈在做饭时不熏眼睛。

　　当我的背篓割满了，正要回家时，突然发现一片矮树丛有一个鸟窝，位置很隐蔽，鸟窝内呈圆形，用细草做成，十分精致。里面有四只鸟蛋！鸟蛋白色带有不规则细线纹和小黑点儿，十分美丽。我惊喜不已，心想，这真是天赐啊，明天生日让妈给我煮着吃，还省了家里一个鸡蛋呢。我连忙拿出手绢，小心翼翼地把鸟蛋一个个地捏出来包好，生怕碰碎。

　　当我背着背柴篓走下山坡时，忽然听到一阵鸟鸣，叫声是那样的焦急和凄惨。我一怔，急忙转过身，一下子呆住了——两只鸟儿站在一株松树上喳喳叫着！那是它们在哭泣，在吼骂……听着那悲愤的哀鸣，我看着手里的鸟蛋心里顿时涌上一阵酸楚，毅然地放下背篓，匆匆地返回到那片树丛。那雌雄两只鸟儿见我这个“恶魔”回来，两只鸟又飞到鸟窝附近的树上，仍是不停地叫着，当我恋恋不舍又十分小心地把鸟蛋放回鸟窝转身离开时，两只鸟儿倏地俯冲下来，钻进那片树丛……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心想，此时那一对鸟儿也许在有惊无险中原谅并感激我呢……

　　我复又背上沉重的柴篓，沿着曲曲弯弯的小路走下山岗。脸上的热汗小溪般流淌着，我却一点儿也没有感到累，轻轻松松地回了家。放下柴篓，连脸上的汗水也没顾上擦，便很自豪地向妈妈讲述了自己的“壮举”。妈妈一边为我擦汗一边夸奖我懂事。我的心里美美的，感到着十二岁人生的荣耀与欢乐！

　　第二天，我的生日，早晨一睁眼，发现我的枕头边用手绢包着两个鸡蛋。我用感激的目光望着妈妈，温馨的母爱顿时在周身流溢……妈妈微笑着说：“孩子，你把鸟蛋送回鸟窝，这样做很对，今天妈妈奖励你一只鸡蛋。不过，以后再遇到鸟窝里有鸟蛋时千万不要往外拿，因为鸟蛋被人拿过，大鸟就会连窝带蛋抛弃，因为它们感到那里不安全了……”

　　我惊得浑身一抖，妈妈的奖励顿时仿佛变成对我的“惩罚”，那颗幼稚的心像坠了铅一样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