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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小紫(短篇小说)[2016/5/9 21:35:21|by:nanhaiyimin]



  大院有个老凡。老凡不凡。除了管档案的同志,很少有人知其姓凡名进,同事皆称其“凡大人”。究竟何时得此大号,虽无确切考证,但老凡的确不凡,且自命不凡。这非是个人无端揣测或故作噱头,凡认识老凡的人,也都如出一辙这么认为。

  据老凡自己讲,樊梨花是他本家姑祖。凡和樊同族同宗。稍有闲暇,只要同事凑够“一个支部”,甚至比之少许,老凡便滔滔不绝,眉飞色舞,将“樊梨花征西”的故事,讲得头头是道。刚开始时或遇新来同事,人们大都一幅全神贯注、洗耳恭听的样子。但时间久了,受众基本皆为“复习生”,不免使人有老生常谈之感。而老凡却一如既往,不厌其烦——哪怕是自言自语,也丝毫不觉孤芳自赏,反而倍感独树一帜。                    

  “上百年的经典老戏,比如,梅派名剧《贵妃醉酒》,有看烦的么?”老凡始终坚持这么认为,并时常念叨。绝大多数同事听后,要么笑而不语,要么随声应和“就是就是”。

  偏偏有倔老头门岗李,“不吃”老凡这套。门岗李在大院可说是“杠意满园”,人送绰号“杠头李”。

  “不是薛丁山征西么?”杠头李现场叫板老凡道,“别说《贵妃醉酒》怎长么短,现在,张君秋的《望江亭》,又有几个年轻人听呢?也就瞪眼瞅个俊俏罢了。”

  “废话!你···”老凡惯了“掌声”,又非是凡人,即是眼角也揉不得沙子。但老凡毕竟有些身份,怎能跟只有身份证的人一般见识?本想爆粗,瞬间还是自我调控过来,就事论理:“若不是我家樊大元帅,征得了么?户口本上,有几不是男人名字在前?而实际中,又有几不是‘垂帘听政’呢?也就你老李罢了。”

  “多了去了,这都不知,亏得你凡某人不是凡人呢!”老凡“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下刺到杠头李痛处,使得他顿时血脉贲张:“看看‘春绣名都’,要房子的户名,男人有几?又有几个不是‘顺女从男’呢?”

  “春绣名都”是紧靠大院右侧的一个小区,出于某种因素,女户主半壁有余。

  “这个么······真有,确实有,可以有,但我没有。”老凡心里这么说,嘴却连牙都没露,只是整部脸颊,猛然抽搐出介于苦笑之间的涡旋。老凡深知:因为“我没有”,所以我就没有;不是我想没有,只是确实没有。这一点儿,是老凡唯一感到自己平凡的一面。有时,这平凡令他自卑,而且,从容自卑。这无疑又使老凡,平凡之处,也显不凡。

  一通鸣放,杠头李仍觉心头滞留余怨,又连珠炮似直轰为快:

  “莫非只你老凡肾小球凝结?尿频尿急?以后,干脆别看电视剧了,专注广告去吧!”

  “不过,这样也好,夫人省心。只是,对GDP贡献少了点儿,遗憾呐。”

  “你,你,你······你太······”老凡自进大院起,从未遭此重创,听杠头李不依不饶的这顿数落,而且当有同事,嘴巴全然没了“樊梨花征西”的利落。

  “我太?我没太太,还是先照顾好你家里为好吧。”杠头李不仅有杠瘾,且耳朵还长,知道凡夫人一些底细,便顺势扩大优势。

  “哈哈 要不,劳驾你老兄照顾照顾?也省的我顾此失彼,丢了西瓜、捡了芝麻。”老凡毕竟还是老凡。经瞬间休整,眉头一皱,语上嘴头。反正在场同事也就一两个,且都是新来的毛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见老凡如此开通,杠头李反倒不好意思,便顺水推舟一蹴而就:“唉,要说也是。你看庙会上,光屁股舞围的人山人海,而《搜孤救孤》台前却可网落雀。凡大人呀,即使你比袁阔成还讲得好,也有过时的时候。如今,大鱼大肉都腻了,“珍珠翡翠白玉汤”加鳖更惹人向往。我是对事不对人,别真当回事儿呀。”

  老凡亦知:杠头李这厮如此说来,犹如他人道歉一般。这也算给高大上的老凡,搭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梯子。

  一时黑云压城,转迅拨云见日。老凡莞尔一笑离去。

  归根结底,老凡还是让着杠头李的。其思路,也是平凡之处见精髓。

  “不看僧面看佛面呀。他外甥又不是外人,一次,带政府代表团来本单位考察,私下还称我等皆为舅舅呢。再说,大院‘一哥’不也怵他三分?吾虽不凡,又奈他何?奈他又何?再说,若不是教改后首次高考失利,说不定,人家早就‘77事变’了呢,还站哪门子岗呀?哨都不会放的。”

  老凡的一番解释,跟他讲的“樊梨花征西”一样,彰显才华,而且横溢。



  约有一礼拜之久,老凡除了望着树上学学鸟叫,无有开讲。这使得无论伏案疾书的年轻秘书们,还是你来我往的领导们,顿觉大院中似乎或多或少了一道风景,犹感香茗里好像或多或少了一种佐味。

  老凡虽撇得慌,但憋得住。否则,还是老凡?但总有习惯成自然而忍不住的主儿。

  “凡大人,樊梨花成亲后是第几天出征的呀?”

  办公室副主任小尚,虽然最近较忙,一边拎着手头的一堆“推荐表”,一边奔着自己跃级,但还是没忘“老凡开讲”,犹自独倾“凡式”魅力。

  “我们都等着‘书接上回’呢。”

  一石击水,层波粼粼。尚副主任的话,猛然使几个同志的无名沉灰重燃。大家一呼百应,目光迅速移屏于老凡面部,呦呦共鸣几乎破了“凡像”。

  老凡若有所思,稍作迟疑,即道:“这个么···好!大家愿听,那我就义不容辞······”

  老凡声若洪钟,一如既往;大家神似浮雕,一如既往······

  老凡的克服力如此惊人,令人折服。杠头李这道心理障碍,搁一般人,即使跨地过,也会留有遗症。而老凡竟能一个疗程排除,不着半痕点迹!

  

  老凡恢复如初。杠头李依然风格如铸。

  要说杠头李,也算“识书达理,博古通今”之辈,还真有些深不可测的学问。但他绝不会“深藏”,更不可“不漏”,且跟谁都较真,啥事都垂个死理。甚至大院里专家、教授级人物,竟也镇不住他的气场,拿他没辙。

  一天,大院发出“红头文件”,说是为实现“一地一品”落地生根,根据有关专家推荐,要求本地所有农田,今后一律种植一种最新培育的叫“4SZ-250萝卜荟”的萝卜。并附加说明:此品种由四位知名专家、花了四年时间,取胡萝卜、红萝卜、白萝卜和水萝卜四种萝卜之所长,然后,通过四次培育过程,从而衍生出新的萝卜品种。文件里,还着重介绍了此新萝卜品种的食用功效和市场前景。诸如“滋啥壮啥”、“补啥养啥”、“化啥抗啥”云云,林林总总,言之凿凿,依次赫然在列。看样子,“新萝卜”食域广涵,人人宜食。你所必需的、你所失去的、你所不可再生的和你不曾拥有的,所有“萝卜类”人体不可或缺的营养素,尽在“4SZ-250萝卜荟”之中。耐学习的杠头李,见此文件后,只一目十行粗览下来,便脸色煞白,红目圆睁,午饭饺子都没吃,就大喊大叫,大闹整个大院。扬言此乃“劳民伤财、糊弄观众”之举,且有“伤天害理、重大阴谋”之嫌,非得找“有关专家”理论理论不可,搅得大家整个午休全部作废。“一哥”最后圆场说,他可能是因高考不第而落下的神经病犯了。最终,还是外甥亲自打来电话,才使其病愈,且无后恙。此后,“一哥”下令,加强“红头文件”管理,严把关口,严防流失!为此,大院内开展了为期三个月的专项治理活动,并初见成效。杠头李尽管被外甥临时“熄火”,却在以后好长一段时间余怒未消。至今,仍对此耿耿于怀。不过,限于外甥这层关系,最后还得牙往肚里咽,认自个儿找肚里疼了之。到底“解铃还需系铃人”呐。



  杠头李虽杠头很硬,但也有见风使舵的时候。“胳膊拧不过大腿呀。”遇到“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时候,便自圆其说,常常把此话挂在嘴边。他说,他这一辈,最遗憾的,就是上世纪七七年底差一分断了学问;他还说,他这一辈,因没学会“市场化”和“脑筋急转弯”,所以至今门单户独,孤家寡人;他还曾说,他这一辈,若不是外甥,看报的机会都不可能有,连个“杂志梦”也不一定实现。

  看得出,对杠头李来说,伴随着知识面日益剧增,人却愈感窝憋了些,大有“知识越多越反动”之势。不过,杠头李还是自我庆幸一点,即“夜深人静的时候”,断无想家念头。为此,他连年被评为“爱岗敬业标兵”,遇有福利,领导有的,他也有份儿。而这,基本也算“人尽其能、按长分配”了吧?



  杠头李甚是喜欢阅读。即是阅读疲乏之时,他也没离开过跟阅读有关的事情。只是在偌大空间里,摸丢来摸丢去,最后还是落脚到成摞的报纸前,若有所思,长吁短叹,呆呆愣怔一会儿。若不是领导摁喇叭,他都忽略了自己的门岗职责。

  实在无聊时,他也会想起老凡。甚至想念“樊梨花征西”。压抑到一定程度时,幻然若梦:即便不是正式听众,做一旁观者也乐意。      



  真心说,杠头李也不否认老凡不凡。和老凡找茬过招,是因大院确实再无其他对手。见不着老鼠的时候,猫还挠挠木头练爪子呢。老凡其不凡度,大院谁不晓得?给同事不仅办实事,动真格,而且效率颇高,效益惊人。尤其每次遇到晋评活动,老凡更是超凡脱俗,忙的不可开交,不亦乐乎。以至于阔别数载的故居,都门庭若市,热闹非凡,惊得凡爹凡妈直呼:好多来的人,都比俺进儿还孝顺。因此,官堆找不到、民群找不到的老凡,虽一不系头二不系尾,却极具影响力,粉丝遍及大科小室,骨子里敬呼“凡大人”者大有人在。然而,杠头李明白归明白,就是说死,也不情愿明买老凡的账,更不屑他的得意之作“樊梨花征西”了。

  对老凡和“樊梨花征西”,介于“爱仇”之间的杠头李,瞅瞅岗亭窗外模糊的视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挥之不去的矛盾心理油然而生。



  杠头李看书甚多,懂故事比老凡还多还全面。《贵妃醉酒》他不仅熟知,而且,对梅先生“蓄须罢戏”敬佩无比。《望江亭》的曲儿,他也厚爱恭听,张君秋先生的艺术造诣,他也赞叹不已。不过,最独有情钟的,还是《萧何月下追韩信》,每每喻比故事主人,活脱疑似自己一样。亦如怀才不遇、卧薪尝胆,暗暗期许自己大器晚成。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坑钛钒铬锰,铁钴镍铜锌······”

  四十多年了,杠头李对学生生活依然念怀不已,时常振振有词,给同事们表演表演。大院的头头脑脑,“亚历山大”之余,也会凑到门岗,暂享“开心一刻”,活跃一下膨大的脑筋。这点,虽跟老凡“樊梨花征西”之妙无有可比性,但有谁又会白白不赏,白白映入眼帘的“芍药开牡丹放花红一片”的景象呢?



  “多书记,多日不见,又忙啥呢?”看到主管教育的多书记下的楼来,杠头李顺便打个招呼。

  “哦,没事。”多书记笑颜以对。忽又觉杠头李问的有些蹊跷,随即,以问作答:“李师傅,我不是天天经过您把手的‘关口’么?”

  “呵呵 您误会了,我绝非恶意。这个大院,谁来谁走、谁何时来谁何时走、谁怎么来谁怎么走、谁给谁来谁给谁走,有比‘寡’人更清楚的么?再说,还有监控在哪儿摆着呢。”

  “呵呵 我还以为······”

  “进来喝会儿水吧,外甥刚给的龙井。”

  “那我得尝尝,沾沾上品味儿。”

  多书记阔步进岗定坐。二人边品茶边海拉,煞是亲切。谁知,不大一会儿,杠头李就火冒三丈,指着多书记鼻子尖上的汗珠,怒吼不止。多书记面带悔色,频频恭手解释着什么。

  “阿几米佛的定律你懂么?‘活性碳28°C’你可知否?······”杠头李不顾唾沫星子溅了多书记一脸,步步紧逼,穷追不舍:“村里学校都没了,这是普及的哪门子教育?这是扫盲还是······?”

  “哎呀,我的李大师傅呀,学校搬迁是上面的指示,再说,也是整合有限的教育资源啊。”面对杠头李无厘头的发问和指责,多书记不知所向,但也只好硬着头皮解释,心中充满无限后悔:吃盐放屁咸(闲)的——没事我跟他提聚拢学校的事干嘛!

  “好好好,你说得对,我还有事,有空再聊。”多书记趁着杠头李“咕嘟”茶水,瞅准时机,“噌噌”跳出圈外。

  “噗——”杠头李忘了刚刚续上的茶水,喝烫了正鼓腮帮子呢,听多书记说辞行,便自持不禁,一口吐在多书记的背影里。

  怅然间,杠头李也流露出一丝悔意。这口得来的茶,不该糟践啊,忍一忍还是可以品咽无妨的。这一吐,不仅嘴唇上下燎起了紫泡,估计三五日内,吃嘛嘛刺激,叙述还会十分吃力。也就轻轻读读报纸、微微动动眼神,不会受太大影响。

  他突然想到,大院有棵奇异牡丹,大家都饶有兴致绕前,惟自己若即若离。而这些年来,他不仅为单位门岗恪尽职守,同时,也是哪棵牡丹的守护神。尤其是在花季双休日,接待着单位熟人领来的一拨又一拨熟人,应酬着单位家属领来的一茬又一茬家属。最令他难忘的,是打发那些蜂拥而至、慕名而来的赏花者。他确实抵挡累了。而他竟没有近距离欣赏过一次,往往只是远远注目,认真扫描着赏花人群。



  大院里确有棵牡丹,逢春即开,甚是鲜艳。尤其在水泥地面辅以雕花塑叶与日俱增的时候,尤为受人争相爱戴,驻足崇悦。这本不足为奇。称奇的是,这株牡丹,开时上红下紫,红的大方自然,紫的小巧玲珑。而且,红的无一比对,紫的无从查类,引得多家农科单位和诸多花卉专家前来考察,并在《花荟》专刊,多次发表不同甚至迥异的署名论文,深度剖析牡丹起源和种类衍生。但最终还是各执一词、莫衷一是,没能叫出统一的具体名属。观点最相似或最接近的,就是把其红其紫,归结于全球变暖和厄尔尼诺现象。

  或许是无名牡丹更具诱惑性,封闭的大院里,常常招来莫名蜂蝶,跟无名牡丹派生出一道叠加亮点,使人情不自禁温故“花之富贵者也”,知新“花之富贵者也”。



               二零一六年季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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