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秀红的农民互联网

为做饭发“愁”

任秀红

民以食为天,人刚一出生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吃。

说到吃，我有一肚子的苦辣酸甜。

我今年五十三岁，从小在农村长大，和许多我这个年龄段的人一样，都有过大饥荒、饿死人、半饥半饱以及越吃越好的经历。小时候和正在青春发育期时总挨饿，到了一九七八年，也就是刚改革开放那一年，按理说，二十三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可是我却长得又瘦又小，体重还不到八十斤。因为我属猴，村里的许多人都叫我瘦猴，为了这莫大的污辱，我不知哭过多少回。母亲说，我长得小是因为小时候饿倒了秧子。那时候只有饥不择食四个字，没有营养过剩这个词。

我不愿提及改革开放前，母亲常常为没米做饭皱着眉，苦着脸，甚至掉眼泪，更不愿回忆那咸菜不管够、粮食不管饱的日子，我只想说的是，自从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土地承包到户，农民第一次有了种地的主动权和干劲，各家各户分田后第一年收的粮食就堆满了屋子。从此白面馒头成了主食，再也不用吃山药面窝窝头、高梁面饼子、玉米面饼子了。记得我家第一次吃馒头，姐妹几个一边大口地吃着馒头，一边欢喜地喊着：“真好吃，跟过年一样”。提起过年，我就想起以前过年，为了几顿好饭菜，总是撑得上吐下泻。我还记得有一回过年包饺子，已经成年的妹妹还没等到饺子下锅，就拿起一个没有肉的饺子填到嘴里生吃了，现在想起来真是又心酸又好笑。如今，说吃饺子谁稀罕呀。

后来，因为天天顿顿吃馒头，我和村子里的大人孩子们一样，对馒头也不那么新鲜了，吃馒头还要加上炒菜或肉才叫一顿好饭。

出嫁以后，我和丈夫就搬到了县城，而且我还有了一份固定的工作，这时候就对吃更有讲究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反正不让嘴巴和肚子受半点委屈。

到了九十年代，农村普遍兴起了种大棚，再加上运输也方便了，真是冬天里吃夏天的菜，北方人吃上南方的菜。疏菜水果齐全，鸡鸭鱼肉一样不缺。肉菜多了，做饭反而为难起来，不光是我，一到街上买菜，许多熟人同事见面总是叹着气说：“这么多菜，真不知做什么好，愁死了！”“以前做碗面条，放个葱花，嘀几滴香油，打两个鸡蛋，吃着那个香啊，现在怎么就吃不出香味来了呢？”我知道不是鸡蛋没香味，是人们大鱼大肉吃腻了，肚子里油水太多了，好东西吃多了，也就吃不出味来了。而我，也不像从前那样愚蠢的为了吃碗面条鸡蛋而盼望着天天生病。现在人们吃的是啥呀，不光讲究吃饱，还讲究吃得有营养、有文化。吃来吃去，又拿起以前最难下咽的野菜，当成鲜儿了。

对吃饭最挑剔的是我的两个孩子。一会说饭不好吃，一会说菜没味道，一到做饭我就发愁，费半天劲做了饭，她们都喊不好吃。有一次我烦了，就说：我小时候要是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也就不会发育不良了。两个孩子立即反驳我：“你们那是嘛年代，现在是嘛年代？有法比吗？你小时候出门有汽车坐吗，在家有电视看吗？”孩子们一下子把我驳得闭口无言。是啊，我那时候别说汽车，就是自行车，还是七十年代以后个别富裕人家的宝贝，更别说有电视了。村里半年一年的不演场电影，有时跑几里路到外村看，姐姐们嫌我走得慢，还不领着我，我就哭。爸爸就哄着我说：“先睡觉，明天白天我领着你去看。”可是白天哪有电影演啊！现在，什么时候什么节目都有，多好啊。

想想，我不能怨孩子们难伺候，她们生在了改革开放的年代，她们是在糖水里泡大的。现在我守着一大堆好东西为给她们做饭发愁，总比那时母亲没有米下锅为做饭发愁强一百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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