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修德的blog

俺爹裤裆暖儿脚

滴水难报涌泉恩

1943年即民囯32年，这年是河北省特別是南部地区因大旱和蝗虫为害造成了大灾荒年。再加上日本鬼子盘踞在广府城，土匪四起，民不聊生。大批灾民背井离乡逃荒在外，广府城南的南关村就有几家逃荒到山西的，有的至今未归。那一年人人饿的皮包骨头，村村天天都有死人的。想卖儿卖女都找不到买家。大伯就是那一年被活活饿死的，大伯的三女儿莲的也是那一年卖给山西人贩子的。

那年我刚6岁，在一个寒冷的日子里，俺爹借来一辆洋车子（自行车）驮着我去临漳县城找我叔叔，我叔在那里和别人合伙开洋布莊（门市）。当时老弟兄三个还没有分家，叔叔的学问也是这两位哥哥卖力气挣钱供出来的。俺爹带我去，一来能在那里让我吃上两顿好饭，改善改善生活，二来也算是叫我去外县开开眼，第三就是家里闹灾荒看能否给柜上支个钱，回家买粮顾一家老小的嘴，特别是俺爷也是在家挨饿呀！

上路的早晨，天气就觉得很冷，房北面和地里的背阴处还有积雪呢。俺娘在家还专门为俺俩做了顿菜少面多的稀糊粥。但是由于平时都是稀菜糊，也填不饱肚子，身体都没有多大的油水。

由于是去临漳县城找叔叔，俺父子俩各怀心事，俺爹是想到那里拿个钱回来买粮糊口，我是想到那里让俺叔看我长高了没有而且还能吃上好饭。迎着刺骨的小南风，心里头还是有那个美丽的憧景，对迎面刺来的南风还能接受的了。俺爹骑着车子迎风往南俯着身子用力蹬车，我在他胸前的洋车子大梁斜坐着，觉得他用力蹬的越快，我就感觉越冷。走的不到20里，开始觉得屁股麻、手麻、脚也麻。再往前走，就觉得脚手麻就变成了脚手疼了，浑身哆嗦，上下牙打架哒哒响。手脚不麻不疼了也沒有了知觉，我哭了。

俺爹骑着洋车子往前用劲蹬，我又在他胸前挡了些冷风，我成了冷风袭击的第一人。我一哭，俺爹才发现我浑身哆嗦，上下牙打架，赶紧下了车子，我已不能站立了，他先握住我的手，把我揽入怀中，心痛的说：“把你冻疼了吧？”然后把我手放在他的脖儿梗子上暖。抱着我在路边四处寻找能有个避风的地方，因这里是华北大平原，现在又是漫天荒野，一马平川。后来发现距我们所站的地方东边几十米远的地方有一条壕沟。（大概是打日本鬼子时八路军挖的战壕，）俺爹带我去那里，那里正好有个坡，他靠在沒有雪的沟坡上，解开裤腰带，叫我脱了鞋把双脚站在他的裤裆里暖。那个时候穷人穿衣，棉袄棉裤都是贴身一件，并没有衬衣裤衩之类的东西。冷脚直接就贴到俺爹的大腿根的肉上，就这样手在俺爹的脖儿梗里，脚在俺爹的裤裆里，暖了好长时间，才感觉脚手有了些热气儿。

俺穷家的爹，出门时也只是喝了一碗稀糊糊，又带我走了20来里的路，身上的热量能量，现在己消耗的差不多了，当他看到儿子受了冻他就忘了一切。他把儿子当成天，当成上帝，当成了他的一切。穷家的爹毫不犹豫的伸长脖子、解开裤子，用自已的体温来温暖儿子的冻手冻脚。他当时的罪受成啥样我没有那个感受。只知道穷家孩子缺衣少食是痛苦的，但俺爹俺娘所付予俺们的父爱和母爱才是真正的幸福的。

到临漳后，见到俺叔，也没有多大的希望。叔给我们弄的小米饭还有一块咸菜，拿钱多少我不知道，只是看着俺爹的脸色並不髙兴。

俺爹用他身上的肉暖热我冰凉的手脚，在我一生中有无数次的回想。每当忆起这件事，就有不尽的感慨涌上心头：想俺爹的无私爱子，想我有这样一位爱子如命的爹，我是多么的幸运，又是多么的愧疚！因为爹的大恩大德我是永世难报的，事实上我也是没报的。因为在我40岁左右的年龄段，我是有机会有条件尽孝的，但我忽略了，没做到。正如海瑞所说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所以现在留在內心深处的是无法诉说的内疚和磨灭不掉的遗憾。也让我懂得了一个真理：天底下最最不能等待的就是孝顺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