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正是国家遭受三年自然灾害的关口,社员每人每天只有六、七两口粮,还得靠国家从东北调来粮食供全国人民保命。那年月,从城市到农村不光是粮食由国家供应,就连人们的生活必需品,也要凭票供应,布票、油票、肉票等等五花八门的各种票据,就出自这个年月。
别看那时农村社员吃不饱肚子,只能紧裤腰带,可从上到下“共产风”刮得人们目瞪口呆。
从这年开始,农村以生产队为单位都先后建起了社员大食堂,由每家每户个人做饭改为从早到晚三餐都得到队里大食堂吃饭。
记得刚建时队里8个大食堂,每人每天国家供应只有六两多,人们吃不饱肚皮。队里就安上铡草机、粉碎机,将秋后晒干的山芋埂子、棒子骨头砸碎磨成面儿,掺上棒子面蒸成窝窝头,一日三餐大人每顿发两个,小孩老人每顿一个,菜肴是用大缸腌的疙瘩头、大萝卜腌的咸菜,喝的是白开水。记得社员们在食堂吃不到三个月,每个食堂腌的两缸咸菜就全部吃完,各食堂只好让社员领窝窝头回家吃。由于经常吃不饱,很多人因营养不良得了浮肿病,进了医院。
社员大食堂一直延续到1962年。这年我在大队当会计。二月的一天,大队支书对我说:“明天省里来领导,要在咱大队参观食堂和召开座谈会,中午还要在社员家里吃饭。”让我安排一户没小孩、屋子干净的社员家里吃饭。我一听难坏了,对支书说,家家都在大食堂吃饭,社员家里又没面又没菜,吃啥?支书说:“先在大食堂称10斤棒子面,再到社员家里买几棵白菜,反正交给你了,有啥法自己想去吧!”
遵命不如从命,一直到晚上10点来钟,我才在比较富一点的老黄头家里按八毛钱一斤买到过年剩下的三棵白菜。
这天上午九点多钟,3辆吉普车停在大队院里,老支书领着大队几个干部与来的领导见面,才知道是时任河北省省长刘子厚同志到此。
刘省长下车后对大家说:“你们先领我看看你们队里的大食堂。”他又对我说:“小孟!你年轻,给我们带路。”在路上,省长问大家:“你们说说心里话,社员们在大食堂吃饭好,还是一家一户自己做好。”当时的共产风这场政治风云刮着,谁也不敢说实话。在省长一再让说实话的诚恳态度感染下,老支书说出了实情:“省长,咱们这共产风可别再刮了。在食堂里再吃下去,不但人人吃不饱,长久下去,人人都会患上浮肿病。”
看完8个生产队的大食堂,省长接着在小学校召开社员代表座谈会。在刘省长的一再鼓励下,满屋里的人逐渐兴奋起来,发言的热潮涌上屋顶,一一列举出办大食堂带来的坏处。
省长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在建大食堂这个问题上,中央和省里都很重视。告诉大家,今天周总理在我省邯郸同时召开座谈会听取大家意见。我在你们大队听到的大家的呼声,还要亲自向总理汇报呢!”
时针已接近下午三点,省长叫上秘书到大队部拨通了手摇电话机后回来,当场向大家宣布:从今天起解散农村大食堂。顿时满屋一片鼓掌声。
从这天起,家家户户又冒出了炊烟。
廊坊霸州市东段乡牛百万村 孟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