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大地震后的第三年,父亲操持着要盖新房。队长把生产队新买的手扶拖拉机借给父亲去县城买木料,说拖拉机“脚力”快、拉得多。已是晚上8点多钟了,父亲他们还没有回家。附近的乡亲全跑进我家打听消息,小院里挤满了人。队长带着5名棒小伙沿路去寻找。时间不长,有人回家送信儿说,车在孙坨大埝上抛锚了,原因是货物没装好。听到这个消息,20多名乡亲就步行赶往十几里地外的大埝上。木料好不容易被重新装好,临近村庄拐弯时由于驾驶失误,拖拉机一头扎进了村北的大深坑,只有烟囱露出水面。乡亲们急了,没有人吩咐就开始找抽水机。抽水机突突地响了足有4个多小时,拖拉机刚浮出水面,乡亲们顾不上深秋的凉意,扑通通全跳进水里卸木料。一时间,河里人来人往。
木料很快卸空了,人们在车头上拴条粗粗的绳子,几十个人喊起了号子,硬是把拖位机从淤泥中给拽了上来。震天响的号子响彻夜空,传得很远,父亲扑簌簌地一个劲儿掉眼泪。
盖房了,没有人去找去叫,乡亲们全都过来帮工,足有40多人。会点泥瓦匠手艺的自告奋勇做大工垒墙,手艺不行的甘愿做小工抬坯抬砖,年轻的嫂子们胳膊上挎个大筐,捡碎砖头填墙空儿。人们颇有激情地谈论着新房的高大和敞亮。母亲在隔壁二婶家的小屋里忙着做饭,上点岁数的三婶、四奶早就过来择菜、烧火了。不少婶子都没有空手儿来,不是拎几条黄瓜,就是掐过来一把豆角,各色的菜堆满了小屋。不多时,久违的肉香从小屋传到盖房工地上,又引来人们一阵关于吃的笑谈。
临近中午吃饭时,做饭的女人们不知啥时都悄悄回家了,母亲一边埋怨着婶子们,一边料理着叔们喝酒。抽空儿,母亲在锅沿上排好几十个大碗,满满的一大碗白菜熬粉条儿,每只碗尖上还要顶一两块红红的炖猪肉,然后打发我们挎着篮子给左邻右舍帮工盖房的婶子嫂子们去送。
仅用两天的时间,房子就盖好了。新房上土时的场面更为壮观,男人们光着膀子一锹锹接力往房上扔土,女人和孩子们静静地在房下等候着。厚厚的房土上匀了,扔土的男人们在房下抽烟歇息,女人带着孩子呼啦啦跑上房来踩顶,新房顶踩得越实,房子越结实。新房的苇笆在人们说笑中被踩得嘎嘎吱吱作响。父亲挨个儿给叔们点烟,母亲则买来糖块,剥去糖纸往人们嘴里塞,新房上下欢声一片。
这事发生在20多年以前,是农村帮工盖房的一个场景。帮工,就是义务帮助干活儿,现在时髦的叫法是“志愿者”。
时光流逝,帮工现象悄没声地淡出了乡亲们的视野。如今,农村也和城里人似的,关上门儿过自己的小日子,互不相扰,遇到盖房等大事情,预备好钱雇人干,这样干虽说省心利索,但再也没有了那种浓浓的乡情。 唐山市滦南县 冯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