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传到我们家的时候,我才十多岁,那青青绿绿的瓜儿,由于太苦,我从来都不去碰它,也经常被大人责怪。

　　我们家的菜园是全村最好的,一年四季几乎都有不同的蔬菜。每年开春,祖母栽完青菜和小香葱之后,总不忘在园子周围种上几颗苦瓜籽。一场春雨之后,苦瓜苗便破土而出,接着是长出叶子,慢慢地伸出了长长的藤。等藤儿爬到一尺多长,祖母便扭着一双小脚,找来几根竹竿,为苦瓜搭起了架子,好让藤儿顺着竹竿爬上去。

　　一分菜,三分地。祖母伺弄一园菜地比什么都上心。施肥、除草、分棵、松土,每天她都要在菜地忙上很久,对园子边的几株苦瓜更是细微地照顾,一个多月下来,苦瓜藤上开出了一朵朵黄色的小花,金灿灿的,每朵有五瓣,好看极了。

　　那时,我还在村里上小学,来回都要经过祖母的菜地,中午的阳光火辣辣的,采蜜的蜂儿围着花儿飞舞,远远便可听见“嗡嗡”的声音,花朵上,一只蜜蜂和马蜂为抢一朵苦瓜花蜜在打架,它们咬在一起,扑腾着翅膀,从花上打到地上,被我一脚踩得稀烂。

　　不久,苦瓜长大了,一个个吊在藤上,青绿的样子十分馋人,村里的孩子都没有见过苦瓜,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很想尝尝是什么味道。一天放学,村子里的大孩子见祖母不在,偷偷摘了两个,领着我们躲到僻静的地方,拿出来品尝,他咬的第一口,嚼了几下,“噗”地一声吐了出来,大叫好苦啊!我们不信,也尝了尝,都一样叫苦,个个那个眉头皱的,别提多难看了。

　　领教了苦瓜的滋味后,我再也不敢碰它了,不管祖母怎么做。苦瓜炒鸡蛋、苦瓜炒肉丝、凉拌苦瓜,大人们吃得津津有味,我却连看也不看上一眼,被大人逼急了,专门择里面的鸡蛋或肉丝吃几口,放下碗就跑了。

　　开始吃苦瓜是我成年之后,苦瓜清火,嚼起来苦中有甜,越吃越上瘾,并逐渐和苦瓜亲近起来。成家后,苦瓜成了我们家的家常菜,凉拌的,脆生生的；荤炒的,清爽爽的。两片下去,顿时觉得身心清新自然。而妻子做的苦瓜干更是嚼劲十足,苦得有些陈旧。

　　我考大学那年,正是苦瓜花热闹开着的时候,祖母丢下园子里一架架的苦瓜走了。后来,在祖母的园子里,妈妈也开始每年种苦瓜。新鲜的炒着吃,拌着吃,吃不完的,就切成片晾干。

　　因为祖母和母亲,苦瓜一直是我最喜欢的蔬菜之一。多少年了,母亲会不时托人从乡下给我带来些苦瓜,我曾劝母亲不要往城里送了,现在条件好了,什么都可买到新鲜的。母亲表面上应和着,私下里,还是源源不断地把苦瓜送来。

　　说实话,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瓜,还是奶奶和母亲种的最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