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宋国刚
被采访人:顺子(沧州市青县,29岁)
顺子很早便是我的QQ好友。他说,是上次回老家时偶尔在报纸上看到的。
顺子说:“之所以把这段从未对别人启齿过的经历说出来,不是为了铭记,而是为了忘却。说出来,就像卸下沉重的包袱。”
其实顺子和嫂子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我觉得他对嫂子的那种感情并非都是男女之间的爱,里面夹杂了更多的亲情的爱。因为顺子从小没了母亲,是嫂子重新给了母亲般的爱。那时还小的他没有分清楚男女之爱和亲情之爱,自然对嫂子产生了感情。
但庆幸的是,他始终保持着理性,没有越雷池一步。如今的他,成全了嫂子一家,也成全了自己。
一、嫂子进了门,我“醉”了
我母亲死得早,记忆中甚至没有她的样子。我、哥哥和父亲3个人相依为命。
你可以想像一个没有女人的家庭的样子,我们的日子过得狼狈而清苦。
父亲农闲时在附近的建筑工地上打工,农忙时则回家忙活。哥哥比我大6岁,也许从小没有母亲的缘故,哥哥对我异常疼爱,好东西都留给我,在外闯了祸也是他去挡。在我的印象中,我的东西自然是我的,哥哥的东西如果我想要,理所应当也是我的。
哥哥憨厚老实,甚至有点木讷,学习成绩不太好,很早便辍学了。我也不是那种聪明孩子,但很勤奋。上初中时,也想过退学,但遭到了父亲和哥哥的强烈反对,哥哥对我说:“在外打工这么多年,吃够了没学历、没知识的亏,你不能再走我的老路了。家里虽困难,但供你上学没有问题,只要你好好念,念到硕士、博士,那哥脸上才有光呢!”
哥哥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打动了我,我浮躁的心逐渐沉静下来。
15岁那年寒假的一天早晨,父亲早早地把哥哥喊起来收拾院子,我和他收拾屋子,把一堆堆脏衣服塞到衣橱里,几摞脏兮兮的碗都洗干净了,还仔细地打扫了屋子。我好奇地问:“爸,离年还远着呢,现在打扫是不是早了点?”父亲乐呵呵地说:“傻小子,一会儿给我精神着点,今天你哥相对象,你也给把把关。”
那天天气很好,冬日的阳光打在身上,暖暖的。对于未来的嫂子,我有种莫名的兴奋与期望。
上午10点多,院子里传来说话声,父亲和哥哥迎了出去。透过玻璃窗,我看到了一个温婉的女子,这难道就是我未来的嫂子?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没有近距离地去接触过一个女子,我怔怔地凝视着这个未来也许和我最亲近的人。
也许感觉到有人在偷窥她,她向玻璃窗这边望了一眼,我迅速地把目光转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望向院外那棵枯树。
我在西屋,他们在东屋说话。我想走近些,去看看未来的嫂子,强烈的好奇心最终战胜了我的羞涩,装作去东屋拿东西。媒人,就是邻居二婶忙向那女子介绍,这是兄弟。我红着脸冲她点了点头,眼睛扫过她的面庞,便飞快地走开了。
那是张精致的脸,微红、细腻。
之后好久,没有她的消息。我偷着问哥,哥哥佯怒道:“小毛孩子,瞎问啥?”
自那后,我不再敢打听她的消息,但那个温婉、细致的影子却深刻在一个少年的心中。
半年多后,那个女子再次登门,这次是以准嫂子的身份来的。她和我哥的婚事定了下来。
她笑得很甜,性格爽朗,让我管她叫“红姐”。
她很勤快,屋里屋外都让她收拾得干净利落。给我买了新衣服,亲手给我穿上,轻轻地抻平,说:“都说人靠衣装,还真不假,多帅!”衣服是当时流行的款式,很多同学都有,我爹顾不上,今天红姐为我圆了一个小小的梦。
红姐在我家啥都干,一点也不像一个未过门的儿媳妇,收拾屋子,打扫院子,缝缝补补。
冬天的一日,她在打扫院子,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被冬阳一照,她的脸庞发出微微的亮光,我托着腮,看得有点痴了。
红姐猛然抬起头,冲我微微一笑,说:“傻楞着看啥呢,还不过来搭把手,把这几根木头归置一下。”我一下子惊醒了,忙不迭地跑过去。
自从红姐来了以后,我家变得整洁了很多、敞亮了很多。我想,这也许才是一个家的模样。
慢慢地,我已经习惯了红姐的存在,习惯了她给我买东西,习惯了她给我缝缝补补,习惯了和她说话。
总之,我喜欢和她在一起。
和哥哥认识一年以后,红姐正式嫁入我家。结婚那天很热闹,红姐的脸一天都是红红的。我也很高兴,因为从此后就可以每天和红姐待在一起了。但不知为什么,看着红姐和哥哥牵着手敬酒的时候,看着她含情脉脉地望着哥哥的时候,看着她被乡亲们开玩笑羞涩的时候,我有些失落。
二、嫂子带来了从未有过的“母爱”
婚后,哥哥和父亲都出外打工了,平时只有我和嫂子在家。那段时间很平静,我也尽享着嫂子给我的迟到的“母爱”。
有一次,我跟她开玩笑,说:“我不想管你叫嫂子了,叫红姐行吗?”嫂子说:“叫啥都行,不过你父亲、哥哥在家时,该叫啥叫啥啊!”我笑着答应了。
考高中那年,我的分数刚够自费线,爹不愿让我上了。但嫂子支持我,说:“学知识虽然不一定能改变命运,但是没文化以后肯定没前途。”在嫂子的支持下,我去了县一中。
也许是基础差,也许是心思没有放到学习上,我的成绩并不好。
学习之余,托腮遐想,嫂子的影像时不时地蹦入脑海。青春萌动的我对女人也有了想法,但对班内那群幼稚、青涩的小女生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有嫂子能润泽我青春年少骚动的心。
3年的高中生活并未给我留下多少回忆,高考失利是自然的,当我知道成绩时,我一点失望的感觉都没有。因为隐隐地觉得如果上了大学,就会永远地失去嫂子。
但是嫂子很失望,记得那天是个傍晚,嫂子、父亲在家,嫂子切了个西瓜,父亲是一贯的沉默,嫂子给我拿了块西瓜,小心地试探我:“没考好没事,要不咱再复习一年,试一试?”我使劲地咬了口西瓜,满嘴汤汁地说:“我没那个脑子,考不上是正常,我不打算再复习了,太累了,再说也不一定能考上。我想去打工。”嫂子看了父亲一眼,说:“别,别有压力,再试一年吧。你脑子肯定够用,这回肯定是没发挥好。”我说:“考上大学又能咋地,现在大学生失业的也多得是。打工也不一定就低人一等,不一定不能出人头地。”
嫂子劝了半天,但我一直坚持。后来她没了办法,只能向爹求助,一直闷坐着抽烟的父亲把烟一掐说:“孩子不想上了,随他吧。强扭的瓜不甜,再上也是糟蹋钱。”
高中毕业后,我开始四处打工,开始干的是建筑活儿。特别累,和父亲诉苦,被他一句话顶了回来:“该,谁让你当初不好好上学了,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你就是这命了,认了吧。”
回到家后,举着一双满是血泡的手让嫂子看,嫂子攥着我的手,心疼了好半天。吃饭时和我爸商量:“孩子太小了,打小也没受过累。要不让他学门技术吧,怎么也是高中毕业啊。”
过了没几天,嫂子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说给我找了家技校,学模具加工。因为我们当地有很多模具厂,好就业,活儿也不累。
在技校里学了半年后,我又踏上了打工路。
那时候我钱包里永远带着一张全家福,父亲、哥哥、嫂子和我,多次被工友看到,都说:“别人都带老婆孩子的照片,就你带全家福,还真是个有心人,孝顺孩子。”其实他们哪里知道,那张全家福里,嫂子笑得最美、最甜、最灿烂,我只想看她,但是单独放嫂子的照片太不像话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三、我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着嫂子
对于嫂子,我有种近乎疯狂的保护欲望,不想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我20岁那年,秋收时哥哥因为工地上忙,没有回家。一天,邻居二婶突然气喘吁吁地跑到我家,说:“顺子,还不赶快瞅瞅你嫂子去,她在南洼为浇地的事和别人打起来了。”我一听就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院子,向村南跑去。
远远地看到围着一圈人,我疯了似地冲进人群。见一个村中有名的泼妇正在和嫂子撒泼,老实的嫂子瑟瑟地站在一边,涨红着脸,气得手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有人在劝架,可那泼妇跳得更高了,骂得更起劲了。我头嗡得一下子,上前抓住那泼妇的脖领子,给了她两个结结实实的大耳光,吼道:“娘个X的,敢欺负我嫂子,看你不想活了。”
我疯狂的举动让现场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因为在所有人心中,我是一个文静、柔弱的人,这一下把他们惊呆了。
其实那日我的表现是失常的,因为有人触碰了我的底线,欺负了我心爱的嫂子。
这时,人越聚越多,看双方动了手,便有人上前把我拉开。那泼妇躺在地上哭闹。也许大伙见她理亏,没人使劲劝,我被当家的一位叔叔拉走了,我顺势把嫂子也拉出了人群。
那一刻,我拉着嫂子的手,不,是红姐的手,身后所有的吵闹与我无关。红姐的手滑腻、微凉,手心有些汗,因为气愤、紧张,嫂子紧紧抓住我的手。
这件事情让嫂子很有面子,逢人便说:“看我兄弟长大了,知道护着他嫂子了。”
也就是从那次以后,嫂子开始给我张罗对象。
一天晚饭后,嫂子叫住我,说:“二婶给你介绍了个对象,是娘家侄女,长得不错,跟你同岁,哪天见个面?”听了嫂子的话,我的心骤然紧了一下,脸唰地一下子涨红了,我最怕的事终于来了。
我望着嫂子,小声说:“我不愿见,想再自由两年。”嫂子笑笑说:“你都20了,跟你同岁的都有生孩子的了,再不给你张罗对象,该有人说我这个嫂子不合格了。”
我知道,在这个世俗的社会,结婚、生子、离开嫂子是迟早的事情,我只想让它来得晚一些,再晚一些。因为一想到新婚的妻子不是嫂子,心中便会对婚姻有莫名的反感。虽然知道对嫂子的感情是见不得光的,危险且脆弱,但我如一只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
四、我结束了一段婚姻,也明白了离开的重要
嫂子并没有因为我的态度而停下为我介绍对象的脚步。在嫂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坚持下,我也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了。
这次是二姑介绍的,叫三换。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我拎着东西和嫂子去了二姑家。等了一会儿,姑娘来了,让我眼前一亮。这个姑娘长得和嫂子有些像,差不多的个头,一样的发型。这引起了我些许兴趣,和那个姑娘闲聊了一会。
结束后,嫂子问我:“满意吗?”“也就那样吧!”看我态度冷淡,嫂子追问:“你到底想要个啥样的?”我脱口而出:“就要嫂子你这样的。”可能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嫂子愣了一下,说:“傻小子,嫂子又老又丑,我兄弟得找个更漂亮的。”
其实那真是我的心里话,既然不能跟嫂子表白,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了。
三换对我印象不错,第二天便让我二姑传话,可以处一处。在农村,已21岁的我已算大龄青年,为了少让嫂子操心,我只好答应了。
我努力地把自己的情感向三换转移,可试了多少次都没有成功。但我最喜欢和三换在黄昏时牵手漫步,因为她的侧影像极了嫂子。
不咸不淡地交往了一年多后,我和三换结婚了。
那天我喝得酩酊大醉,谁也劝不住。最后不知是谁把嫂子喊来了,当时我半醉半醒,抓住嫂子的胳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等客人们散尽了,我的酒也醒了大半。望着眼前的女子,我突然觉得对不起她,因为我心中还装着另外一个女人。
像所有的新婚夫妻一样,开始三两个月我俩过得还算融洽,妇唱夫随,一家人其乐融融。
但时间一长,三换看出了门道,几次三番警告我不要总往嫂子家跑,她说,我跟嫂子说的话比跟她多。
其实我对三换也不满意,太爱打扮,脾气粗鲁,没有文化,一点女人味儿都没有。
婚后一年多,我俩开始了经常性地吵架。很多时候不为什么,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后来反省自己,大部分都怨我。我就是看着三换不顺眼,她干点啥事,我都暗地里跟嫂子比一比,如此一来,不吵架才怪呢!
一听到我俩吵架,嫂子便过来劝。我怕嫂子生气,便不再吵,和三换打冷战。有时十天半月地俩人不说话,家里冷清得像是无人区。每当这个时候,我特别愿意去嫂子家待一会,只有在她身边,我才能得到些许的温暖和安慰,无论她是劝导我,还是责骂我。
我和三换的婚姻坚持了两年多,实在过不下去了。离婚是我提出来的,三换其实不想离婚,她一直想跟我生个孩子,但我没有答应她。
找了很多人来调解,没有效果,只能离了。
看得出来,离婚对嫂子的打击很大,走到人前都像矮人一等似的。
离婚后,我自由了,我想离开这个家,越远越好,我明白,如果我还继续在这儿生活,我就不会得到今生的幸福,因为我不会忘掉嫂子,也不会去破坏她和哥哥的幸福生活。我必须离开。
我和父亲商量,告诉他想去外地打工,也散散心。父亲答应了。
一日晚饭后,家中只剩下我和嫂子了,我说:“嫂子,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我想走了,家里太闷了。”嫂子不解地看看我,说:“咋了?说胡话呢。嫂子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出啥门,在附近干,工资不少挣,每天还能回家吃口热饭。”我摇摇头,其实那一刻,我真的想把自己憋闷在心中十来年的爱恋、痛苦一股脑倒出来,可我没有,我不想打乱平静安谧的生活。一切都让它埋在心底烂掉吧。
我走了,去了云南,到今年已经6年的时间了,中间只回过三两次家。在我的记忆中,嫂子的影像有点模糊了。如今,我也有了女友。
我应该开始属于自己的新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