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89岁，老弱；他，48岁，智障。他们是母子。
自她得了瘫痪，原来内心一片空白的他，仿佛有种爱的本能在召唤。他不再到处闲逛，不再乱扔食物，而是每逢好天气就把母亲抱上轮椅，推到就近的公园散心，推到大街上觅食。转眼，六年了，他们就这样生活着。
我见到他们时，只见轮椅歪歪扭扭要散架似的，横七竖八绑着绳子和布条，摇摇摆摆中发出咯吱声。车轮已变形，轮上的胎纹被磨平，每滚动一圈，都难找到辙印，唯独，阳光下那影子洒满一地。他，缓缓地推着轮椅，不知那是一张什么表情的面孔，深深的皱纹里长满了微笑。那微笑，像一种乞求，也像一种从容，从额头一直汇入口水里，渗在爱的旅途，润进爱的风向。母亲安静地坐着，那么慈祥，她雪白的银发下，一双雕刻般的眼睛不停地看着过往的行人，时不时往前方望一望，然后是一个浅浅的苦笑，接着便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或者是一腔深沉而浑浊的哭泣。
我跟在轮椅后面，从他们的背影里，可以透视出他们生活的艰辛与坚强：母亲给了他简单的一生，他却用简单的爱推着母亲的心在运动，报答着深深的情。
从大街到他们家足有二里路。这一路，众人施舍给他食物，他总是把最好吃、最干净的留给母亲。
一座旧砖窑，是这个社区留下的唯一“古迹”。窑顶和屋檐的草弯着腰，好像在迎接他们回家。
因为他们母子的语言能力都有限，根本无法沟通，我只好向附近邻居询问他们的背景。据一位大伯说，这对母子既让人可怜又令人敬重，多年以来，他们相依为命，自强不息，从不接受政府的特殊优待。老太太没病倒时，全靠捡破烂为生，谁劝说她也不愿意离开这个不像家的家到敬老院去，她想亲自照顾好儿子。病倒后，敬老院常派人来接，老人无奈地点头了，天生痴呆的儿子却如梦初醒，频频摇头。
听到这里，我猛然想起《诗经》中那“哀哀父母，生我劬劳”的诗句，倘若镌刻于这对母子的门头，实在不为虚谈。我想：在这个小区，这个窑洞一定不会影响市容，母子之间简单的爱肯定会感动千家万户，在这里传承并留下永远的美德。
    《洛阳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