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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老啃族”之儿女的压力■河北农民报(农民互联网)记者 张灵
当“啃老族”在社会上已经成为常态的时候,“老啃族”又悄无声息且名正言顺地进入了我们的视野。 顾名思义,“老啃族”指的是出身农村但是在城市工作的“80后”。他们不仅承担着生活在农村的父母的花销,还要接受着农村“泛家族关系”带来的各类人情往来,通俗来讲,他们尽管在城市拥有工作,却又不得不时刻挂念着来自农村的各类“亲情债”,因此,能够安然地享受着城市的生活也渐成奢望。 据2012年发布的《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显示,我国的城镇人口比重超过50%,流动人口规模达到历史新高。统计显示,流动人口中“80后”农二代已占流动人口的近一半。他们大多在城市成长,即使城市就业形势不好,他们也不大可能返乡务农。 面对“老啃族”,人们给出的多是同情心。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追寻自己梦想的翅膀真的有些沉重—— 石家庄辛集市旧城镇刘秀改讲述,李艳情(麦穗儿)整理—— 老公质疑,生活费不少,但为什么家里吃的总是那么差? 我长得个子矮小,16岁初中毕业回家务农。夏天跟父母一起下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瘦小的我被火辣辣的日头晒得黝黑黝黑的。一天到晚累得够呛,不但得不到父母的宽慰,而且迎来的往往是父母劈头盖脸的唠叨和谩骂,他们总埋怨我不好好念书,没出息没本事。每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我郁闷极了,有了逃离父母的想法。 那年秋天,在大城市里上班的一个远房姑姑回老家探亲,在大人们的谈话中我知道姑父是他们工厂里的一个小头目,于是我央求父亲去跟姑姑说说,看能不能帮我在城市里找份工作,我实在不愿再在家里干庄稼活。父亲没吱声,吧嗒吧嗒地坐在炕沿上抽烟,见状我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第二天一早,见父亲用自行车驼着半袋子花生出门了。很快,父亲回来了,车子上的花生没了,但带回来一个好消息:我可以跟姑姑进城了,到姑父他们工厂做临时工。下车间累点,但每个月有80块钱的工资。 就这样,我走进了陌生的城市,做起了临时工。我的手被零件磨得裂开了许多小口子,晚上经常加班,有时下班后骑着自行车就能迷迷糊糊地打盹儿,但再苦再累我都忍着,心里想着总比下地强。每个月的80块钱工资,我给父母一半,余下的用于自己的日常开支。后来,我成了合同工,户口也迁了过来,成了真正的城里人。 慢慢的,我挣的钱多了点,可是我手里一直没余钱,因为大部分钱都给家里寄回去了,因为我还有个上初中的弟弟需要交学费。等到我谈婚论嫁时,自己也没给自己攒下几个钱。结婚后我有了自己的家,虽然是两个人上班,可是多个孩子,工资也只能是够用。老公工资相对高些,还有一处80平米的房子出租,但家里的收入有限,我工作之余还会去做小时工。小弟结婚时,我从牙缝里挤出点钱给了父母。 小弟结婚后,跟父母一个院子里住着不方便,我便又在老家给父母出钱买了两间房子。如今,工资涨了,但用钱的地方更多了起来,孩子上学、赡养公婆、赡养父母。我在家节衣缩食地过日子,老公总质疑我家生活费的用处,他总说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不是很少,但为什么家里吃得总是那么差。其实我是做了截留,我偷偷留取一部分买菜的钱,积攒下来支援老家。 几年前父亲病了一场,父亲的全部医药费我自己承担了。我觉得我是家里的老大,应该多担点责任,父母也总觉得我比弟弟的生活好过,理应多付出。这几天,父亲老了却爱起了面子,看到别人都有好手机,他也想要,但不好意思跟弟弟说,便给我打电话。我买了个好点的手机送给父亲,父亲到处去炫耀。现在老家几乎家家有电动三轮车,我心疼父亲年老了还下地干农活,所以又拿出一个月的工资,给父亲买了辆电动三轮车。我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回报着父母的养育之恩。 沧州市盐山县委农工部王洪胜讲述—— 小李说:“我现在就怕接老爸的电话,不是让回去,就是要钱!” 今年27岁的小李是家中的独生子,家住盐山县某村,初中毕业后,到天津做收废品生意。虽收入不错,但面对老爸没完没了的“要求”,他显得很无奈。 小李,12岁时父母离异。当时,父亲在外打工,他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父亲每隔几个月就带回点钱来补贴家用。小李和二位老人的日子虽不富裕,但也没缺过什么。小李14岁上初一时,他的父亲和吉林一女的再婚,并且花9000多元买了辆二手的面包车回老家跑出租。有一天,李父亲开车撞伤了一位骑自行车的老人,赔偿伤者12300元,这些钱大部分都是小李的父亲四处借来的。由于家庭困难,小李16岁初中毕业后,就开始了打工生涯。 一开始,小李在县城一家酒店当服务员,管吃管住,每月几百元的工资。随着年龄的增长,小李觉得每天端盘子、刷碗不是大男子汉干的活,于是就跟着在天津收废品的邻村一远门亲戚来到天津,开始了收废品的生涯。 一间不足6平米的屋子就是小李的“房”,一辆两轮平板车就是他的“车”。刚开始,他收废品一月能赚近1300元,除去房租和生活费,一月下来能攒下600多元。小李人挺聪明,别人收废品是坐等废品送上门,他是蹬着平板车主动出击,到机关、企业等单位联系废纸、废铁……他坚守一条理念:做任何事情不怕碰钉子。几年的辛苦,让小李尝到了成功的喜悦,通过收废品,小李赚了一笔钱。 日子刚有点起色,2009年,小李的父亲再次离婚。2010年,23岁的小李和邻村的张姓姑娘结了婚。婚后不久,小两口就一同到了天津,租了一间稍大点的房子,干起了收废品的老本行。凭着经验,加上小两口不怕脏、不怕累,生意倒是还可以,几年下来,手里有了点积蓄。 小李赚钱了,可老家的事也多了起来。小李说:“我现在就怕接老爸的电话,但又不能不接,一来电话,不是家里有事让回去,就是家里需要用钱。” 2012年,小李的父亲又认识了一位丧偶的中年妇女,通过几次接触,亲事基本定了下来。那年秋后,小李父亲给他打电话,让他给家寄3万块钱,说是结婚用。从内心来讲,小李也愿意父亲再找个老伴,说服妻子后,很快把钱给父亲打了过去。刚进腊月,小李就和妻子回到老家为父亲准备婚事。谁知,父亲又开口要钱了,说结婚还需要2万元。小李是一个孝顺的儿子,父亲张口了,自己就不能不给,结果又花去了21800元。 就这样,小李几年收废品赚来的钱,让自己结婚、生小孩、父亲再婚基本花光了。小两口现在在天津过日子,精打细算,不舍得吃不舍得喝,衣服也舍不得买,只能拼命收废品挣钱。 2013年,小李的继母哮喘病发住院,父亲又把小李两口子叫了回来,小两口在医院伺候了7天,花钱不说,还耽误了生意。实际上,继母住院,自己能下床行走,父亲一人照顾完全可以,可父亲非把小李叫回来。今年春天,父亲又和小李商量,说自己还想开车跑出租,让小李花三四万块钱买辆车。小李实话告诉父亲说:“生意现在不好做,我手里只有七八千块钱,等等再说吧!”父亲听后大不高兴。近几个月,凡遇到亲戚、朋友有红白事需要随礼的,父亲都让小李提前把钱打回来。这天,小李跟我诉苦说,父亲让他年底前必须买上车,自己要是不给买吧,像是不孝顺,买吧,手里又没那么多钱。小两口常常为此吵嘴,小李发愁自己的生活啥时候才能好起来! 唐山市滦南县王君讲述—— 如今,二胖依然骑着她那辆上世纪买的老牌二六自行车 现年48岁的二胖是我三姨的女儿。前些天因妻子眼患小疾,进城医治时小住小妹(二胖)处。虽为隔肚皮的兄妹,但因各自为生计奔波也多年未见,难得有机会闲谈。借妻子医治眼疾之机,真实看到了小妹在城市人的光鲜外表下,真实生活的艰辛。 姨家小妹人称二胖,其实在家排行老三,上有一兄一姐,下有一妹,二胖自小俊俏聪明,20岁的时候曾考上了省内某重点大学,但因家庭经济条件所迫,和大学梦失之交臂。无奈,应原就读学校之聘做了一名代课老师。两年后,在秦皇岛工作的亲戚帮二胖找了一份在纺织厂做临时工的工作。因二胖工作出色,被破例转为合同工。再后来,厂子因不景气宣告破产,2005年后二胖不得不再次自谋生路。她除了坚持为某媒体投递报纸外,还兼任着海港某单位的统计工作。二胖日常的作息时间为:早晨5.30到报社领取报纸,在7.30投递完,8.00点准时到港口上班。我开玩笑说:“小妹如此陀螺一样地工作,紧追赵公明(财神爷),一定有了不少存款了吧?”谁知,二胖苦笑着说:“我投放报纸每月1000多元,做统计每月1000多元,实际每月的工资不过3000来块钱。几十年下来,虽有存款,但都是我自己省吃俭用省下来的,不怕大哥笑话,存款不足10万。”二胖家里的情况我是知道的,因为生活困难她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她能到城市里找到工作,已经成了家里的骄傲,更是家里的希望。二胖不忍心父母为钱拼命地劳作,也不忍心哥哥因没钱娶不上媳妇,于是,她将早年挣得的工资毫无保留地填补到了老家的家用上。再后来家里条件都好了,二胖的哥哥、姐姐、妹妹家的孩子上学,也都习惯了二胖的资助。他们都认为二胖在城里挣钱容易。 现实中,二胖现在所住的楼房是租来的,每年需付1万多块钱的租金,并且有一个外甥女在秦市打工,在她家免费吃住。老家都以为二胖成了城里人,生活过得好,但他们都看不到二胖的艰辛。二胖在城里没车没房,买辆电动车也都是考虑再三才出手,结果没买多久,电车电池就被小偷盗走了,如今,二胖依然骑着她那辆上世纪买的老牌二六自行车。 和二胖难得的相聚,让我看到了她在城里的真实生活,城市,并非农村人的天堂! 唐山市丰润区丰登坞镇豆庄子村钱丽萍讲述—— 英子生前在日记里写道:“我真的扛不住了,好想离开这个世界……” 英子死了,是服用安眠药自杀的,这个消息在村里炸开了锅。英子的父母、叔叔、婶婶、弟弟和村里的支书一起坐车赶往英子生活的城市。 英子8年前大学毕业,谋到了理想的工作,结婚后有了一个女儿,一家人过着农村人羡慕的生活,有房、有车,每个月还给父母准时邮寄生活费,前不久还给弟弟新盖了房子,正准备给弟弟娶媳妇,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家人赶到英子的住处,英子的弟弟进门就狠狠地给了姐夫两个耳光。姐夫躲闪着,气愤地说道:“你干嘛打我?”弟弟一边哭泣一边骂道:“不打你打谁,我姐好好的为啥自杀?”英子的老公无奈地答道:“我真不知道她为啥要自杀,我们已经离婚两年了。”他的话音刚落,一家人都傻了,从未听英子说她们离婚了啊!每次英子回家总说老公忙,没空来看父母。提到离婚,英子的老公叹了口气,眼睛有些湿润,他跟大家解释说:“其实,我们夫妻感情很好,只是我们俩都得赡养父母家人,结婚后,每月的工资基本都是入不敷出,除了每月必须还的房贷外,还要按时给双方父母邮寄生活费。我家还好点,我是独子,只是给父母生活费和医药费,基本不要别的钱。而她不行,她还有一个需要成家的弟弟,前几年供弟弟上学,这两年又给他盖房子、娶媳妇。她为了多挣钱,决定辞职做生意。我不同意,我俩因此大吵了一架。她一生气就搬了出来,租下了这个门店,下面开门市做女子养生馆,上面居住。同时还起诉离婚,当时,我也生气就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可离婚后,我们谁也没再婚,每个周六我会来接孩子出去玩。今年以来,我发现她憔悴了很多,具体啥原因,我也没过问。看到英子死后,我第一时间报了案,警察看过了,也备了案,确认是自杀。”听完这一席话,英子的父亲抽搐了几下:“既然这样,那就入土为安吧!” 安葬了英子,家人在收拾遗物时,发现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里面写满了她这么多年的生活过往。其中有几页这样写道:“今天,妈妈打来电话说,弟弟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娶媳妇了,可在农村没房子是娶不到媳妇的,所以要尽快给他盖房子,大概得十二三万,爸妈只能凑3万,剩下的10万得我想办法,这好似一个晴天霹雳,我上哪儿去弄10万呀!唉,不管怎么样也要给弟弟盖房子。”“我经过几夜的思考,决定找同学小高借高利贷,小高还真不错,同意借给我10万,一年之内还上的话,他不收利息,如果时间长了,高额利息就不能免了。我万分感激,赶紧把钱打给了乡下的父母,并再三嘱咐一定要抓紧时间给弟弟盖房子。”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这样写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一年就到了,为了还小高的钱,我只能不再给厂家打货款,好容易还清了小高的贷款。可最近厂家说了,我要是不把曾经的货款还上,就不再给我发货了。厂家不发货,客户花了钱拿不到货,天天要求我退货还钱,我真的扛不住了,好想离开这个世界……”在场的人都无语了,弟弟抱着笔记本早已泣不成声…… 父母把孩子养大,孩子照顾老人本是天经地义,但有些老人不考虑儿女的经济条件,一味地索取,使得儿女们的压力过大,这是不可取的。不过,也有些“老啃”父母的生活确实没有保障,面临困境时,有出息的子女则成了他们惟一的保障与依靠。请关注下期报道——《父母的无奈》。 (作者:张灵 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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