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的blog

二

初春的季节，大地还没来得及驱走冬日的寒气，料峭的风吹着光秃秃的树枝。这片枣树林不知是哪年栽种的，反正如今八九十岁的老人也说不上来，枣树枝子干枯而桀骜，那伸向天空的姿势有一种不受束缚的气势，宁肯折断也不会弯曲。

此时，别看天气还冷，三表哥小强和他五弟小全早就开始光着脚丫子了，他们踩着刚刚松软的土地，拣着干枯的树枝子。漫长的冬天把哥俩拉大耙拉来的那一垛草早就烧完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大姨妈正为没柴禾做饭发愁呢。

大姨妈这七个孩子，身板个个都是铁打的。不过有三个却比铁打的还硬朗，为什么呢，您别急，听我慢慢告诉您：

首先是，一年四季里不穿鞋，在北方您说这特殊不？可在这哥仨那可是司空见惯的事儿，那双脚后跟儿，老厚老厚的茧，哪怕是根钉也很难扎透。还有那满脸的绷瓷儿，像是上了一层不均的紫釉，裂纹在紫红的脸蛋上无规矩的散布着。这三小子站在一起，活脱脱就是三个小牛通（岳飞传里牛皋的儿子）。

这哥仨是谁？就是老大小猛，老三小强，老五小全。三人当中最邋遢的是老三小强，尤其是那两桶黄鼻涕从来就没干净过，但最实在的也是他。除去他们三个，再有就是老五，他人很干净利落，就是长得干瘪，脑袋没有平的地方，外号人叫“疙瘩全”。其他哥四个，人家都长得一表人才，眉清目秀的。而最漂亮的就是老四小壮：个子匀称，眉眼清秀，鼻端口正，在说书人的嘴里，是潘安、吕布一类的人物。

哥两个看看筐里的树枝子已经满了，背上就要回家，却看到林子外小壮气喘吁吁地跑来。

“三哥！五弟！”

“老四，有什么急事，看你跑的头上那汗？”小强看看四弟，不知道刚放学的他跑地里干什么？

“三哥，你先别早回家。”

“不回家干吗呀？”

“你们不知道？那边是什么！”小壮指着林子边那还几个突兀起来的土堆，上面盖着玉米秸秆。

“别打那儿的主意啊！谁不知道那是红薯窖。”

“家里咱娘正愁没吃的呢，还不趁没人弄点儿上来。”小壮红着小脸儿，好像是出着多么高明的点子。

“那不让娘把屁股打裂了才怪呢！别想邪的了，快回家去！”

其实老五小全也动了心，可看看三哥小强把脸绷起来了，偷着和四哥吐吐舌头挤挤眼儿，谁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乖乖地跟着三哥回家了。

大姨妈家孩子多，生活困难全村人心里明镜似的，但谁也没看到过她家里的人因为穷去偷过生产队的东西。大姨妈从小节俭，日子虑的长远，冬天里，院子里总是栓着横七竖八的绳子，上面搭满了别人家不要的白菜帮、萝卜缨什么的，晒干了等着春天用。春天白天分外的长，半大孩子们就更容易饿，况且又是青黄不接的时节，也没有人家来接济。这个时候，大姨妈就把仅有的玉米面省着用，盆里放三分之一的面，剁上三分之二的干菜，这样既节省了面，孩子们也喜欢吃。三个孩子回家了，锅里早就腾腾地冒着热气了，那干菜味儿馋的哥几个直流口水。

七个男孩在一起吃饭也特别有意思，大姨妈刚把锅揭开，你看那些小手，不管干净不干净，早就伸进了锅里，你一个他一个，满满一锅菜团子，登时就空了。饭量小点的差不多就饱了，饭量大的就只能吧唧吧唧嘴，等下一顿吧！

记得那个年代我有个爷爷叫茂林，他留下一句话把儿：谁家的孩子淘气不吃饭，那就把他搁在小强哥几个的饭桌上，不怕他不抢着吃。假如他还淘气哭啊，等睁开眼看看，想吃都没了。

大家听了这话，都会轰然大笑，但心里承认这是真的。

哥七个，前面三哥是没上过学的，早早就在队里挣工分了，小强也是，十四上就算男劳力了，队里能给个满分了。这是老队长的主意，他看的明白，这后生有膀子力气，给满分队里也不亏。

到了育秧的时候了，那好几窖的麦茬儿也该出窖了。下窖的任务交给了茂林爷，因为他个子瘦长，举起手来能放红薯的竹篮子举出窖口。他下了窖，指名要小强做帮手，小强个子小，在窖里弯腰容易些，正好让小强蹲着往竹篮子里拾红薯，自己再提起篮子举到上面递给上面的人。眼看就天黑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