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的blog

                                                       拐行（三）

弟弟头脑灵活，结婚成家后，继承了父亲的手艺，编个筐、凉席之类的东西，拿到集市上去换个小钱，心劲十足的弟媳在积攒了数年后，几间红砖房就盖了起来。生产队结束后，拐行就搬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间半屋。

“拐行捡了个媳妇，拐行捡了个媳妇！”“捡了个媳妇？怎么捡的？真的吗？”“我也是才听说的，走，看看去！”人们一传十，十传百，没用大喇叭广播，不下半天工夫，全村人就都知道了。

来到拐行的一间半小屋里，看事的人们早已挤的水泄不通，有性急的就用手把窗户纸捅个窟窿，嗝楞着一个眼眼向里找寻着。

在烟熏火燎的炕角落里，一个头发蓬乱，目光呆滞的老妪蜷缩在那里，下身盖一条同墙壁分不出颜色的棉被。

拐行盛了一碗玉米粥，又拿了两块山药和一块猪头肉，想必是刚从小卖部买来的，给老妪递了过去。

 “拐行，你小子好艳福呀，在哪弄来的？”人们围着拐行，想探个究竟。

“我早上去村外拾粪，见这个人在路边倒着，以为冻死了呢…我过去再一看，嘿嘿，还是个女的，就踢了一下，没想到‘哼’了一声，这不，就连拉带拽的弄了回来，回去再找粪筐吧，没了，他妈的，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赎子给拿走了！”

“哈哈哈，行呀，拐行，拾粪也能拾个媳妇，丢个粪筐也值呀！哈哈，拐行，办的了事吗？不行让弟兄帮着点？”

“嘿嘿嘿，要是有人家找，就…就让人家回…回去……”拐行脸上的红云烧到了脖根轴子处。

春暖花开的时候，拐行喂了一窝小鸡，他早上仍旧去拾粪，回来时，手里总是不忘带上一把青菜。老妪已经出来行走了，只是不会说话，天天坐到院子里的树墩上晒太阳。拐行拾粪回家，“咕嗒，咕嗒”拉着大风箱，把饭做好，又“当当当”的把菜叶剁烂，喂他的鸡娃，因为他知道，有一个惊喜的秘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鸡娃在他的脚下调皮的飞跑着，“咚踩，咚踩”拐行给鸡喂了食，又一步步的来到老妪身边，指指鸡娃，又指指老妪的肚子，“嘿嘿嘿”的笑着。

“捡，来，我给你买了件衣服，你试试看！”拐行拿着一件红色的的确良褂子，比划着。捡，是拐行给老婆取的名字，他说，旧社会的女人没名字，现在是新社会了，得给老婆取个名字呀，于是憋了三天，想想老婆是自己拾粪时捡回来的，叫“捡”？咋嘛咋嘛，挺好听的，于是，他就天天“捡”长“捡”短的，这不，又给捡买回了一件新衣服。

捡把胳膊伸给了拐行，套上，拐行还细心的帮着系上扣子。“这就是俺拐行的媳妇”，拐行象是打量一件文物精品，“俺要让全村人都知道，俺拐行的媳妇，多飒气！”他啧啧地叹着，脸上的皱纹成了一朵花。

拐行领着捡串门，赶集，逛庙，“花篮里…花儿香…呀，听我来…唱一唱呀…”，“咚踩，咚踩”，气息随着他的脚板伴着奏。

“俺捡三个月了，再过几个月，孩子生下来，就叫天赐，这是老天赐给我的。”“俺捡四个月了，嘿嘿……”拐行逢人就讲，人们都笑他，真正的没见过媳妇呀。

“捡，捡，捡”，那一夜，拐行的一声声呼唤划破夜的宁静。 “拐行怎么了，不会是他老婆要生了吧！”

等人们起来一看，是拐行的门让人给撬了，老婆已没了踪影。原来拐行那晚去给捡拿点药，因捡有点感冒，就一刻种的工夫，回家就成了这个样子。

那一夜，风呜呜地刮着，拐行在村了里找了一夜，天明时，他在村口处发现一辆马车的印迹。

“捡是让人给偷来卖了吗？我的孩子呀，捡呀！”拐行天天默叨着，想他的捡，想他才四个月的孩子，怎么样了呢？

晨风里，拐行还是背着一只破粪筐，来到拾捡的地方，默默地说上几句话，而后又默默地回家，“咚踩，咚踩”，人们感觉他的鼓点更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