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旭东的农民互联网

        灯火阑珊 吾与谁归（上）

我今年33岁，结婚11年，有一个  10岁的儿子。我是19岁那年经人介绍和我妻子认识的。那时我整天和村里的几个小青年疯玩儿，后来家里人怕我学坏了，送我到部队当了几年兵。和她订婚时，我的一个姑姑不太同意，姑姑和她家比较熟，说她家姐妹三个中，她最小，出了名儿的“刁”，担心我日后娶了她会受气。我说，我没觉得她有多么厉害呵。其实，我是看上了她长得漂亮。那时我喜欢看琼瑶的小说，幻想着自己的爱情也像书里写的那么浪漫多情，但是受环境的限制，我和我妻子婚前不可能有很深的了解，只是见过几次面就结婚了，有些像从地里往家收白菜的感觉。

　　结婚以后，我们过得还算幸福。我妻子最大的特点是能干，不怕吃苦。结婚前她就学会了做“凉皮”的手艺，进了门就和我一起干。那年夏天，我们每天忙到半夜，早晨天不亮就起来做凉皮，匆匆吃上几口早饭便蹬着小三轮车到集市上卖，一天到晚累得够呛。那个夏天我们挣了不少钱。天凉了，卖不了凉皮了，她就做冰糖葫芦。村里人羡慕我娶了个能过日子的媳妇，只是她的脾气的确不太好，人家别人家夫妻也有吵架的时候，但一旦家里来了外人，两个人就有说有笑的，可她不，不管当着多少人也不给我面子，我们那一片的人都说我“怕老婆”，说心里话，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落这么个名声。

　　婚后第二年，我妻子怀孕了，凉皮和冰糖葫芦的生意不能做了。在家闲了几个月后，我在村口公路边开了一家五金商店。当时方圆几十里只有我这一家，开张半年后生意就红火起来，每天一起床就开始卖货，每隔两三天就要进一次货。秋天，我儿子出生了，由于生意忙，儿子在六个月时就被送到我父母那里。我父亲在县城中学教书，母亲没有工作。想儿子的时候我就骑摩托车带上她到县城看看，那时候我还没买车。

　　几年后公路两旁又添了好几家五金商店，我的生意淡了许多。我妻子也就有了很多空闲时间。她没事儿就邻居们一块闲聊，还学会了打牌，并且很快入了迷。除了打牌，她还在牌友的怂恿下热衷于搞一些民间的迷信活动，还想把我也拉进去，而我根本不相信那些东西。为了这事妻子几乎每天和我唠叨，有时说着说着我们就吵了起来。

　　由于话不投机，争吵频繁，她怀疑我可能有了外心，只要我一出去进货，过一会儿她就打个电话，问我“到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开始我还以为是关心我，后来才知道是听信了别人的话，说现在的男人一有钱就变坏，一定要管严点儿。以前我本来不怎么喝酒，那些日子因为心里烦，经常喝闷酒，有一次，我们吵得很厉害，我喝多了，把家里的电视、VCD都给砸了。

　　这时正好我的一位朋友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和别人合开了家网吧。晚上无聊，我常到他那儿玩儿，渐渐学会了打字。朋友给了我一个QQ号码，我开始和网友聊天。那些天，村里出了件新鲜事儿，村支书家儿子和邻村的女孩订了婚，支书家正在筹备婚礼的时候，女孩却和网上认识的一个东北男人跑了。所以村里人认为，去网吧的没有什么好人。我妻子一见我去网吧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年后我朋友和合伙人发生矛盾，对方要撤股。朋友的资金周转不过来便约我入股，正好我的五金生意不好做，也想转行，于是我拿出了四万元入了股。我打算，以后我经营网吧，我妻子经营五金，她也就没有时间去参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入股网吧后，我每天守着电脑，反倒不怎么上网了，只是在生意不忙时偶尔上一会儿。就在这时，我在网上遇到了孟雪。以前，不管和妻子关系怎样，我从没想过那种婚外的感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我觉得那不是我们这些人的事。

　　我知道这样做是不道德的，是对妻子的背叛。虽然不是身体的背叛，但心灵的背叛也是背叛

　　第一次和孟雪聊天时，外面下着小雨，网吧里的人不多，我在网上点击了一位叫“雪儿”的网友。打上了这样一句话：“我是一朵漂泊的云，无意飘入了你的世界。可以聊聊吗？”她回：“可以”。我问：“你为何叫‘雪儿’呢？”她反问我：“不好听吗？”我回：“好听，我猜您是一个喜欢雪的女孩，喜欢雪的你一定喜欢浪漫，喜欢浪漫的你一定是位留着飘逸长发的美丽女孩，对吗？”她回：“呵呵！你好厉害，居然猜出我留的是长发。你叫‘冬知’是怀念冬日里有过的激情？还是思念着一个难圆的梦？或许你是怀念着某个冬里的一场白雪？”我说：“冬天是寒冷的，但年少时的我在寒冷中找到过温暖。但那时的我总以为一棵树的后面会有一片树林。然而我错了，于是幸福在春天来临时像雪一样融化了”。她说：“得不到的才会觉得珍惜，只是不要太伤感了。”我说：“你很会说话，不过我觉得你的语气中有一丝伤感，也许你过得也不怎么快乐，对吗？”她说：“是的”。我说：“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福的家庭各自有各自的不幸”。她说：“认识你很高兴。”我说：“我也一样，和您谈话我感觉很愉快。”她说：“我也是”……

　　那天的感觉应该说是有些惊喜，没想到能在网上遇到一个这么谈得来的女人。以后的日子和孟雪聊天成了我的一个期待。没事的时候总看看她在不在，只要她在，就聊上一会儿，她不在，我就给她留言，把我生活中的不愉快告诉她，而她总是在最快的时间给我回消息。

　　网吧晚上也要营业，我和朋友晚上换着值班。妻子本来就对我经营网吧有看法，见我常常晚上不回家，意见更大了，我们又开始三天两头地吵架。

　　在网上我对孟雪诉说我生活中的无奈。孟雪也向我讲诉了她婚姻中的不幸。她告诉我，她家在辛集，她在一家运输公司上班，女儿七岁了，上网的电脑是她丈夫在她二十八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礼物。她丈夫和别人合开了一家皮革厂，平时很少回家，生活过得平平淡淡。一年前的一天，她无意中看到丈夫的手机上有几条缠绵的短信，丈夫说是朋友开的玩笑。后来经过留意，她发现丈夫和厂子里的一个女孩有不正当关系。她吵过，闹过，哭过，丈夫对她不理不睬，她说，如果他只是身体的背叛她可以原谅他，但他的心已经不在她这儿了，心的背叛才是真正的背叛。为此她提出离婚，她丈夫却不同意。伤透心的她只能听之任之，一个人徘徊在无爱的婚姻里。

　　对婚姻的失望，让我们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尽管我们都有对方的手机号，但平时我们很少通话，有话就在网上留言。孟雪的普通话讲得很好听，她是个细心懂事的女人，偶尔打个电话，她一般都先说，你那边说话方便吗，如果不方便，你就说———你打错了。那天晚上，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我正在网吧值班，由于人太多我没有上网。一看号码是她打来的，我想她那边一定是有什么事了。果然，她在电话里哭着说，她心里很难受，正一个人在家喝酒，想尝尝喝醉了是否还会心痛。我劝她要想开一些，退一步海阔天空嘛。那天，我们说了十几分钟，都有些激动，说了一些平时说不出的表露感情的话，等挂断电话，我发现我妻子正站在身后，对我怒目而视，一时我不知该如何对她解释，这时她走过来把我的手机夺过去，摔在了地上。

　　第二天一早我回家，我妻子还在生气，追问我和她是什么关系？我说，是一个网友，没有现实中的接触。她不信，还说，现在是在网上聊，接下来就是见面，再往后就会结婚。她说，如果你还要这个家就不要再经营网吧，如果还开网吧就干脆离婚。

　　为了平息她的怒气，我答应她以后不再开网吧了。我朋友不知内情，一个劲地挽留我，并说网吧纯收入的三分之二给我，他只要少部分。我对他讲了我的无奈。他说，不就是个没影的虚幻情人吗，至于吗？我说，你不了解我的妻子，她很小心眼的。朋友没办法，只得同意我撤股，只是钱一下子撤不出来。我说钱可以慢慢还，就当是我借给你的。

　　从那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没有和孟雪联系。手机被我妻子摔得不能用了，买手机时我换了新的电话卡。尽管有时很想和孟雪聊天，但我知道这样做是不道德的，是对妻子的背叛，虽然不是身体的背叛，但心灵的背叛也是背叛呀，所以我尽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打她的电话。

　　那些天我妻子几乎每天都要查看我的手机，看有没有她不熟悉的号码或可疑的短信，因为是刚换的新卡，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号码，她找不到想找的东西，却怀疑是我把它们删除了。她还一再地要我加入她们的迷信活动，说只有那样她才能放心我。我告诉她，我不会加入，因为我根本不信那些东西。我的固执加深了妻子对我的不信任。终于一天晚上，我们爆发了一场大的争吵，我摔门出来，独自来到网吧，正好孟雪也在网上，我点击了她，那天我和孟雪聊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