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旭东的农民互联网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乡棉站过秤。一个月才挣三十多块钱。那时一斤皮棉能卖两块多，为了多卖几块钱，人们就动起了歪脑筋，有在棉花里掺砖头的，有过了秤趁乱把棉花再拉回家的。这其中中年男子最让我佩服，现在想起来还觉的很有意思。
   那天上午卖花的人不多，十点多一个中年男子拉来一包棉花，包棉花的不是包袱而是一个新鲜的花床单，我和他唠了起来。男子中等个，稍微有点秃头，一张嘴就和我套近乎，说孩子快娶媳妇了，给个好秤，老弟，到时我请你喝酒。过完称秤领了钱，男子道声谢就急匆匆地走了，可过了不到一个钟头，那男子劈头汗流地又赶了回来对我说，兄弟，我给儿子买的的确良布忘在棉花里了，好几十块钱呢，你给找找吧，一边说一边给我陪笑脸。

我把他领到了他倒棉花的棉垛旁，男子从棉花里翻出了一个布卷，有四五斤重，我说，谁娶媳妇买这么多布，你不是忘了吧？这样吧，也不扣你的秤了，你把布留下吧。男子也笑了，兄弟，一看你就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这年头娶个媳妇不容易，你就放过老哥吧。
   半个多月后，那男子一连几天，每天拉来一包不好不赖的中等花，卖时好像换了一个人，既不争棉花的级别，也不管称高称低，过完秤领了钱立马走人，我留着他的意，可翻看了几次，棉花里什么也没掺，我就盯上了他的包袱。每天卖棉花的人很多，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就按照经验和惯例，每个包袱扣二斤到二斤半的皮，很少回皮，多年来没出过什么事，也没人为这吵架。他的包袱肯定有毛病。
   第二天那个男子又来了，过秤后，我特意把他的包袱回了回皮，四斤半，我吃了一惊，比一般的包袱重二斤多，男子的嘴角动了动。我把包袱拿到宿舍里，又是抖又是照又是摸，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秘密，包袱里织着铜丝。这活不好干，若是织在包袱底，过秤时一碰到磅称就会发出响声；若是织到包袱角，验级时一抓花就被验级员发现了，他把铜丝织在了包袱四个边的中间，外面再补上补丁（卖棉花的包袱很少有新的，大都补着一块块的大补丁），你不拿起来使劲抖动根本发现不了。再说了，又不是给自己收棉花，卖花的人又这么多，谁有工夫仔细翻看他的包袱皮？这家伙真是个能把式，把人的心理都琢磨透了。这以后这男子一个多月没露面。
   这天那个男子又来了，一见我就笑，老弟你查吧，这回一点毛病也没有，新包袱新棉花。我笑着说，不看了，我不相信你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嘴上虽然这么说，可私下里还是仔细检查了一遍，结果没发现毛病。中午倒棉花垛时一位同事跑了过来说，你去看看吧，发现好东西了。我过去一看，那男子的棉花里裹着四五斤大饼，那饼是趁热裹进去的，热乎乎的大饼和棉花粘在了一起，不把棉花全翻开根本发现不了。我心想，这家伙真是个高手。我把里层的大饼拿出来给几个同事分了分，这饼烙得还不赖，当午饭吃了。

现在的日子好过了，心思都用到正道上去了，再也不会有那些看似可笑，想着可悲，忆着可怜的事发生了。
 深泽县：赵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