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社军

甘愿嫁给死人的女人

一 引子

在冀南平原一个偏僻小村的一个偏僻的角落有一户人家，房屋低矮——估计应是上世纪70年代盖的，院子里长满了齐腰的野草，从那些没有长起来的野草看还能推断出院子里还住着人，村子里很少有人知道主人长什么模样，那名字就更是不知，人们从院子里偶尔冒起的炊烟知道里面还有人住。直到有一天，小院子鞭炮齐鸣，人们才知道小院的主人死了，是个女的，她是在这里等死，等死后好与未谋面的老光棍三大麻子结婚。她嫁给三大麻子不图什么富贵，只图死后有个安葬的地方，不被狗拖走也就是了。这个女人来自哪里？她原本有没有家？她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死人？这些一时间成了小村的热门话题。

                         二  三大麻子

三大麻子，排行老大，因脸上有三个排列整齐的大麻坑，被人们没大没小的喊作三大麻子，原本的官名却被忘却了。三大麻子有两个妹妹，两个弟弟，十二岁时父亲去世，是家里穷治不起给耽误过去的，母亲就把他当作大人儿使唤了。三大麻子自小没有上学，父亲在时就是父亲的影子，故对庄稼活的格式都是知道的，父亲去世后，地里的活没好有赖的将就着也就做了。为了贴补家用，15岁那年的冬闲，三大麻子就挑起担子去邯郸卖鸡蛋了。当时母亲端着菠萝挨门挨户收鸡蛋，把收回来的鸡蛋一层一层码在两个筐里，一个筐鸡蛋三十斤，等三大麻子跳去卖。每天，天黑，三大麻子打个盹，怀里揣四个窝头就上路了。一路上三大麻子就在中途新安镇打打尖（方言：稍息的意思），那担子左右肩轮换就没有着地，天明就赶到了邯郸柳林桥市场了。三大麻子走后，母亲就起来给孩子们缝补衣服，或镎鞋，或纺花织布，总之是不惜得把时间浪费的。太阳落山的时候，三大麻子就回到家了。三大麻子看到城里有文化的干部穿的净是洋布还嫌鸡蛋难吃，就发誓一定要把兄弟培养上学，将来好当官发财，家里再也不受那穷气。三大麻子卖鸡蛋赚的钱，母亲一份也没有惜得花，都攒起来，说是准备给三大麻子娶媳妇，三大麻子却说娶媳妇不急，还能拖拖，兄弟上学是拖不得的，过去这村就没有这店了。三大麻子知道钱要是用在娶媳妇上，兄弟就上不成学了，虽在母亲的强制下死乞白赖地见了几个面（方言：相亲），却故意对姑娘横挑鼻子竖挑眼，褒贬一番就把婚事给黄了。兄弟在本村上私塾，逃学，三大麻子又是打又是哄，不上学不让吃饭打光屁股三十板子，上学学好了哥给卖带芝麻的麻糖果子，可香可甜了，麻糖果子吃了三天嘴里还甜甜的，一出气还有香味。兄弟长大点，就到肥乡县城上学了，三大麻子就牵着骡子来回地接送。后来，兄弟都考上大学，参加了工作，成了家，三大麻子的婚事却给耽搁了。

三大麻子看到一个兄弟当了镇长，一个当了县长，每逢过年过节，就有人来看望自己，大哥大哥地叫个不停，嘘寒问暖，感到很是满足。三大麻子的两个兄弟每每喝醉酒，就说：“我们家能发展到现在真实不易，全凭兄长拉扯，我们家有的兄长家必须先有！我们家好吃的兄长必须先吃！谁不尊敬我的兄长就是欺负我！！看我不收拾他！！！”三大麻子逢人就说，他没有白培养两个兄弟，他享福了！就当两个兄弟准备给兄长操办婚事时，三大麻子偏瘫了，就给兄长雇了个保姆侍奉，嘱咐妻子和孩子们多去看望兄长，自己每逢节假日回来必先去看望兄长再回自己的家。

三大麻子突发心肌梗塞，去世了，两个兄弟给兄长按县级干部标准举办了隆重的丧礼，机关单位送来的挽联比孝子都多，摆了整整一街筒子，来吊唁的小车排了一路看不到头。丧后，兄弟俩把兄长家的东西分了。

请来的风水先生说：“兄长的穴位能给两位带来好运，但孤穴不成，必须尽快给兄长完婚，否则就是大凶”。

未婚而亡的女子实在难找，与兄长般配的就更难找，哥俩怕缺胳膊少腿的破了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