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东的个人空间

      我青年时代的所作所为大多都给遗忘了，唯独有一件不很惊异于人的小事，却令我记忆犹新，不能释怀。

      那是70年的初冬，稍微老一点的体格羸弱的人们已经穿上棉衣，就是健壮的年青人也夹袄不离身了。是个清晨，由于时间尚早，我没骑车，沿着泄水渠，徒步进城，以便领略和观赏一番沿途的风景。

     然而，晨雾未晞，宽阔的路面上行人稀少，又偏是些年龄辈出的人，不便于跟他们搭讪，只顾左臂托着披风疾步前行，身上很有些燥热不堪。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小女孩诧异的嚎啕，一位年耄辚辚洁首的老丈跌倒在她的身旁，一根古雅而漂亮的楠木拐杖，手柄十分光滑，很随便的横躺在几尺之外。

     我耳闻目睹，有心跑过去帮她一把，但可望而不可即呀。一条哗哗地又腥又臭漂着白沫子的浊水沟截住了路得通往，况且，前后有没有桥梁。

     于是，我捡起路旁的一块砖头试探的扔下去，溅起一簇杏黄色的浪花，水不很深，可以过去。

     我没有踌躇，放下披风，脱下鞋袜，正待挽裤腿这一刹那，只听得一声“噗通”，就见一个衣装朴素的中年男子，样状很像是农民。他由于急促，满载的小推车斜倒物流了。他没顾上管，也许是他出门时所穿的好衣服吧，也没顾得脱，趔趄的躺着流水奔了过去，全身被溅满了白沫子。

     “摔伤了没有？”农民扑倒在老丈跟前关心和蔼地问。

     “没有”老人动了动手脚，喘着粗气很疲倦地说：“看，叫你弄了一身脏白沫子。”

     “没关系”农民憨厚地回应。

      老人挣扎的想起来，农民赶紧扶住，他的小外孙女也忙着扶住另一侧。她转忧为喜了，忽闪着俊美的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农民叔叔，流露着无限的感激之情。

    “你老人家，这把岁数了，怎么也不考虑考虑路上的难处？”农民的话语里，关心中似乎还包含着责备的意味。

     “嗐，你有所不知，这女孩子的舅舅舅妈多忙呀”老丈没有苦恼，反而很乐观：“成天价为一项什么工程设计拼命似得操劳。昨天，我在乡下闺女嫁接到他们的来信，说我这阵子在乡下住得不短了，今天下班就来接我。你想呀？他们那么忙，我怎么好意思再给他们增添麻烦呢。今儿早，小外甥女要去她妗子家玩，路又不很远，我就跟她一块来了，没想到”老人家羞臊的笑了，没再往下说。

    “离家还远吗？要不，我帮你？”

    “不必了，还有小半里的样子。”老人家推辞了一句，好像突然又想起什么，返回头说：“唉，同志，走，，咱一块儿回家，找见干衣服换换才走。”

     农民嘿嘿一笑，爽快地说：“不了，我还赶路呢。”

    “天这么凉快，会冻着的。”老人关切的喊。

    “没关系”农民边走边说：“推起小车，一会儿就风干了。倒是你，走路稳着点儿。”

     老丈没再动弹，凝神探望着农民矫健的身影，不断的频频点头。

     这时，我浑身的血液颇似凝滞不流了，刚才路上前行时的燥热现在渐渐变得寒森起来，继而不裹披风有点儿支撑不住了。举目望去，那推小车的中年农民，他的身躯是那样的魁梧高达，简直超出我的想象。

     同样是人，一条同样的浊水沟，农民同志，奋不顾身就冲了过去，而我呢？却惧怕染污了鞋袜和裤子，这是多么大的差距呀！我痛心——十分痛心地想啊想啊——一直想到现在。

     我还要继续想下去——等把身上的那种自以为很干净——其实是最腌臜

的东西清洁没的时候为止。

     这件事虽然不大，但他教我认识了农民，认识了他们的素质和做事的风格。他在我以后的所作所为中特别显耀和鲜明，成为了一杆旗帜，指引我惭愧，指引我奋进，指引我完善做人的准则。

赵县谢庄乡北龙化村赵春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