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的个人空间

在学校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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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中国教师素质】想到的

                                                        （一）

       不得不承认我上学的时候并不是个好学生。上课捣乱，下课打架，迟到逃学是常有的事。那时候在教室门口，或者讲台边罚站，别说我自己，连学校的所有学生老师都已经看习惯了。用现在的话说我可以算是个典型的问题学生――虽然我是个女孩。

        尽管这样顽劣，但是学校的老师却几乎没有找过家长。因为我家里除了一个奶奶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当然我还有爸爸，但是他经常不在。我就像散养的鸡鸭猫狗一样以最原始的形态长大。记得那时候曾经有个文文静静的小女孩，她妈妈告诫她不许和我一起玩，说“管都没人管跟个野牲口是的”，这是我去找她玩，她妈妈把我赶走时说的。对她记忆最深的就是夏天有一条漂亮的背带裙子和梳两条和年龄不对等的长辫子。因为住的近，有时候她偶尔也和我一块待会，我问她:你的辫子咋那么长呀？她说是我妈给我梳的呗。她也问我:你咋没辫子，也不穿裙儿呢？不知道为什么，我跟她说:我是小子变的，一开始我是小子，后来变丫头了。这话决不是信口胡编欺骗她的，当时我心里确实是这样认为的。我想我那时之所以这样不被欢迎还会偷着找她，绝大多数的理由是因为喜欢她的背带裙子和长辫子。

         我奶奶尽管不识字，也不能纵容我如此堕落。她对我的管教方法就是谩骂＋暴力。可能是岁数大了封建，再加上年轻就守寡，一个人养大几个孩子，生活压力加精神压力心理有点变态。一点小事都可以成为她发泄的理由。可惜她是个七十多的小脚老太太追不上我，无论打骂都管不了我。记忆中最多的就是半夜抹黑在屋地上罚站，和中午或者晚上不许吃饭。（当然过后也是吃的，只是得饿到大大过了吃饭的时间 ）  

       我爸爸天性老实没怎么打过我，也因为他总是不在家。我无法理解他当时对于我，是怎样的心情。伤心？还是绝望？不过我唯一让他欣慰的一点就是虽然顽劣但是读书成绩好。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我就是这样，打架顽劣和学习好同样出名。被批评就不提了。写检查的次数我都记不清。我甚至怀疑后来写作文能力是不是从那练出来的。被罚抄作业、抄课文N次也是经常有的。不过不是因为记不住，而是很多时候老师实在懒得理我，不惩罚又难以泄愤，纯粹是一种手段吧。（我想应该是这样，否则没理由让我抄做对的作业，和已经背过来的课文）。对于那些一行字写n遍的句子，我偷偷用两只笔摞起来同时写两行，或者三支笔同时写三行。

    这大概就是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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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一年级到三年级教我的是一个年轻女老师。她不怎么漂亮，但是很整洁，裤腿每天都带两条线。那时候我七岁，直接上一年级。她对我不好也不坏，是放任的态度。当然她不放任估计也没好办法。犯错误时，最多的就是墙边或讲台边罚站。她从来不打人也不骂人。虽然她经常罚我，不过我对她还是挺喜欢的。记得有一次买一个新本，忘了写名字，她用钢笔给我写一个漂漂亮亮的名字。其实那时候我作业本并不工整，经常被老师或自己撕得乱七八糟，即便是这样字也还是很难看。回家后我反复练习她写的的那个有点草的名字，感觉她的字真好。为此还请教过一个邻居大爷教我写，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努力。当然用那个作业本之后就非常小心了，因为上面有老师的字，很珍惜。之后我找理由又让她给我写过一次。因为经常有那些她喜欢的学生让她写名。我知道她肯定不会喜欢我。我也从来没得过什么表扬。不过看着她给我写的名字就像是得了奖赏一样高兴。（那时候最羡慕得过印有“奖”字作业本的同学）

        到三年级后半年换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姓王。她黑胖黑胖的，身体不是很好，脾气有点暴躁。那时候老师讲课都有一个小木棍叫做教鞭，平时指着黑板讲课。哪个孩子不听话或者不听讲，它也是惩罚的工具，学生挨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每次学生惹她生气都会被打两棍子。但是平时好的时候对孩子们真好。包括我。冬天的时候，她让来得早的学生到她屋里去看书。教室里值日生还没生火太冷了。那段时间就为能在她屋里呆一会，我都是很早就上学，几乎不迟到了。当然，三年级的成绩也最好。好像从她教我以后罚站的时候就不多了。但是打是挨过的。那一年我的数学成绩特别好。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到四五年级是一个中年男老师。高瘦的身材皮肤有点黑。平时板着脸，不苟言笑。开学第一天他就把所有人震慑住了！因为他的教鞭粗的简直就是个棍子！当然打吓唬不了我，我从小就是被打大的。经常被一些男孩子欺负，什么都经过了还会怕那根木棍？老师再怎么打人也不敢像外面的孩子那样下手吧。不过，后来真被那根棍子打过的学生微乎其微。但是那两年我们班成绩总是最好的。我也收敛了许多。还是尽量不敢去惹一个轻易不发脾气的人。小毛病还是浑身都是。

         我不知道他对我是什么印象，但是至少应该不是那么讨厌，因为到了四五年级，我的思维能力越发突出了。而且考试写作文基本是回回满分。（当然字也写的好看多了）。唱歌和画画也非常好。从三年级到五年级总是参加学校演出，还参加过几次全乡汇演。其实论特长我画画是最好的。只是那时候不重视这些。那时音乐体育和美术基本都是一个老师，不管男女。至于参加演出不代表我这方面就是最优秀的。我想也许就是我经常罚站早习惯了站在众人前面而不会怯场吧。

        那时候期末不及格的学生还会留级。每年都有十来个。到了五年级和我一起上一年级的同班同学就不多了。我已经是班里的小个子学生了。

       还有至今我还记得他曾经让我给他买过一次酱油。是一个装炼乳的瓶子。那时候判断老师喜欢谁就是老师喜欢让她（他）去办事。是非常荣耀的。

       小学时期记得最胆大的一次犯错误是一次打了三个女学生，老师拉不住，教导处主任（一个五十多岁镶金属牙套的白胖男人）扭送我去办公室，我低头咬了他胳膊一口！   

         最险要的一次迟到是小学升中学考试。学校要求五点半到校六点出发，全乡各小校五年级毕业班统一到六里之外的乡中学考试。早晨等我睁开眼急急忙忙跑去学校，老师带领大队人马早已经出发了！好在头天晚上下了一场雨，道路泥泞，我就追着他们的脚印一路赶到考场。当然我是考上了。那时候初中居然也送一个粉色纸印的录取通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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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散漫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初中一年级。一年级新生有四个班。我的班主任是一个六十岁胖墩墩的老头。平时喜欢练武，居然也喜欢乐器！上学除了每天早晨看见他在学校一角打拳踢腿，也经常听见他拉胡琴唱京戏，自得其乐。当然时不时也被我气的七窍生烟。看见他在讲台上气愤的咆哮，太阳穴明显能看见一条蹦出来的青筋。我有时想偷偷的笑。我最看不惯他对那几个十五六岁学习并不好的大个子女生笑眯眯的样子。而像我这样一个十二三岁的小青瓜，看我的眼神都是怒视！虽然我那时已经留长发梳辫子了但还是像个野鸭子，完全不像个女孩。

         我对付他有的是办法，我知道老师们通用的本领就是点名让那些上课睡觉或者开小差的学生回答问题，回答不上就罚站。我每次都是头天晚上自己看一遍书，然后第二天上课大胆睡觉，老师再用提问的方法就不灵了，没办法答对了只能让坐下。而且最要命的是每次考试我的成绩都非常好，尤其是语文几乎都是名列第一。这也是他拿我最没办法的地方。有时候我听他骂我: 好好的孩子你就是生心眼子（故意）的学（xiao）坏！你咋不学（xiao）好呢？！还真让他说对了。我多半就是故意的。有时候我就想:我为啥非要学好呢！凭啥你说啥我就得听你的？    我觉得其实学坏也挺好，至少不会有人再敢欺负我了。

         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当时有一个教生物的老师，姓杨，一张嘴就漏出两颗大牙，再加一对金鱼眼，长得够让人笑一节课的，口音不知道是哪的，反正极其不标准。有一次我上课睡着了，（那时候好像历史地理生物，考试都不占分，连老师都不太重视），他叫我两声没听见。他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性格是极温柔的那种，好像从来不会大声嚷。我同桌给我撒个谎说:老师她脑袋疼呢。他说:那就别叫了。没想到课下他居然给我拿一片止痛片。还说自习课给我再讲一次。从那以后，我上生物几乎再也没睡觉过。成绩也是超九十的，虽然知道考试不顶分还是喜欢学。

        升入初二的时候，我才十四。周岁应该是十三，个子又矮。开学第一天心情异常兴奋，也惴惴不安。因为早就耳闻初二有个二十多岁年轻老师非常严厉！在我们心里像旧军阀 ！我们都默默祈祷千万不要分到他的班。尤其是我！然而老天似乎就是捉弄人，我的班主任恰恰就是他！分到别的班的学生个个欢欣鼓舞，分到他那个班的学生，个个垂头丧气感觉像贬到了地狱。我们一班人像等待裁决的罪犯，在教室里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他给我们一个什么样的下马威。闹哄哄之间谁也没留意老师什么时候进来，我更没想到一进门他首先盯住我，问:你是这个学校的吗？我说是。他又问:你是哪个班的？我说:就是这个班。他似乎不相信，居然把我当成校外或者谁带去的孩子了。因为看起来太小了。

        下午第一课，老师把上学期的考试分数读了一遍。从六十分以上开始读，到七十分，到八十分，一直到九十，我一开始没在意，到后来开始慢慢紧张起来，把耳朵立起来听，怎么就没有我呢！？难道我会是不及格吗？这怎么可能！！？正惶恐间老师问:朱×是谁？我的座位是中间第一桌，就在在他鼻子底下！我怯怯的站起来，腿抖没抖不记得了。然后又问:咱班还有谁叫朱x吗？教室里沉静了一会。然后他对我说:咱班上个学期期末考试九十分以上的就你一个人。下课你到我办公室去一趟。这个成绩对我倒没什么意外，心理这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只是不知道这一趟会面临什么后果。

         熬到下课，我一个人走去老师办公室，像入杀场。活这么大能让我如此紧张的时候不多。没想到一进门，老师居然对我笑了，说:你就是朱x，久闻你的大名啊，哈哈哈哈！我还当啥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呢，原来是你这么个小丫头！我当然不敢笑，也不敢看他的眼睛。他坐在椅子上我站的离他很近，我的个头几乎可以和他平视。

       他接着问:我听你上届班主任说你打架，调皮，不守纪律，让我好好管教你，今儿一见就你这么文弱个小丫头？我还就真不信！你再坏还能坏哪去？这样吧，以后你有什么事对哪个同学有意见尽管跟我说，包括对我个人有意见也可以说。我不管以前的老师对你是什么印象，反正我不相信你有多坏。也许是有些缺点，我可以肯定一个学期你保证变一个样儿。我看过你的成绩，尤其是作文很有天赋！好好努力，过一段我准备让你做语文科代表。

         一直到从办公室出来，我还没醒过来。做科代表？这可能吗？从来我都只能代表坏的那波儿。之前本来我是下了视死如归的决心，等待一顿暴风骤雨的，没想到怎么是这么个结果？

      他和我的第二次谈话，是我又一次和同学打架之后。

         一个课间操后，我撒开腿往回跑，今天我是值日生，得负责擦黑板。操场离教室有一百米的距离，而下课间操距上课只有十分钟。匆忙中一不小心撞到了同班一个高个子女生，她学习不好，身材相对于我来说应该算是恐龙级的，她手里拿个沾水的花手绢，被我一不小心给踩脚底下了。可能是人家家境好吧平时总是洋里洋气的，这一下非得不依不饶让我赔。我哪有钱赔？穿衣服都是表姐们送的。她就泼开口骂。我最讨厌别人骂我了！从小就被奶奶天天骂，最讨厌就是那些女孩子总是动不动就张口骂人！而且她无休止的纠缠我黑板都擦不成了。一怒之下我就直接拿板刷打破她的鼻子。（后来我才知道，我当时能打架并非因为我有什么特别的功夫，主要在于我敢动手，而且敢下死手！一次次挨打的经验告诉我，对于欺负你的人你不能怕！横竖都是挨打。你敢下手等于活一半，你不下手就是等死！就是这种无所畏惧的气势占了上风）

        第二次面对老师，紧张没了，多了许多愧疚，老师问我:前一段不是告诉你有事找我吗？咋忘了？  她骂你是她不对老师会处理她。现在你打人就是你不对了！而且还把人打坏了！我真不敢相信这事居然真是你干出来的！看来以前我还真低估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多少委屈一下子涌出来，我忍不住痛哭起来，以前被老师骂过无数次，哭的时候极少。我想告诉老师说:她骂我没妈没人教养的东西我受不了！可是，最终还是没说。我真不知道我这个没妈的特殊身份怎么会传的那么快！我看得出老师很气愤，他说:打架能解决问题吗？要是谁错了就打，那我比你们个子都大！以后你们犯错误我就一人打你们一顿！！

         没想到他这话在两个月之后就应验了！这次是因为全镇三个中学搞个古文部分抽查考试，十几个班，我们班居然是倒数第一！这一下有点把他彻底激怒了！也有点让他彻底崩溃了。自从他接我们的班，可想而知花费了多少苦心。三个月，随地扔纸屑吐痰的没有了。因为谁扔一次罚他一个人扫地一天。上课还没有擦黑板的没有了。因为谁误了擦黑板就罚他一个人擦两天。副科说笑不听讲的没有了，因为你不知道啥时候老师会悄悄从后门，窗户看你。。。可这一下仿佛一切苦心都白费了。

         一连两天老师没有给我们上课。一个人关在屋里。我们所有人都撑不住了。经过三个月相处，老师严厉是严厉，可对我们好是真好。自从他做了班主任，谁的钢笔没水了可以去他那里吸。病了不舒服了他给我们吃药，自己花钱给学生看医生。哪个孩子中午来不及回家吃饭他给买饭。赶上下大雨，他把雨伞，雨衣，和做隔断的塑料布分给路远的学生。经过这一段相处早就有感情了。

         男生们垂头丧气的不知所措。女生们互相提议说，要不咱们请老师来上课吧。就三三两两去老师办公室。有的主动去给老师承认自己过去的错误，请老师上课。第二天下午，老师终于来了。拿着我们的卷子。过了一会，他语气坚决的说:今天咱们上一节特殊的课。我，如果不把你们这个班带出来我自动退位！请教务处扣我一个月工资。我已经写了保证书了准备接受惩罚。你们，个自检讨自己的缺点，也准备接受惩罚！

         一会，他从男生开始念分数，念到的去领卷子，并且当众检讨自己哪有缺点，然后老师就用皮鞋狠狠踢男生的屁股，问:今后怎么办！学生说:努力学习。他大喝一声:大点声儿！今后怎么办？！学生喊:努力学习！！问一次踢一次。那次每个男生都挨了踢屁股。底下的女生早就哭声一片了。轮到女生，除了做检讨之外，并没有挨屁股。可大家还是每个人都挂着眼泪。到我的时候，老师问:说，哪有错误？！我仿佛一下子把这么多年的错误全部集中起来了。我泣不成声，自己也没想到哪来的一股气，我说:我浑身上下都是错误！，，老师，从今以后我改！！我要是不改我对不起你！！我要是改不了我就不上了！！

         从那以后，整个班里气氛真的变了。老师和学生那种凝聚力是无法抵挡的。我至今清楚记得一个平时考试经常得10分20分的学生，老师一个问题给他解释有十次！我听得都想揍他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期末考试的时候，确实就是我们翻身的时候！我们的成绩是语文年级平均92，语文班平均98.5！最差的学生得85。记得有个男孩都哭了，说，老师我活这么大都没得过80分。

        也许是上天不想给我机会了吧。我说的那句话也应验了。过了那个学期我就辍学了。不过到我辍学的时候，别说是科代表，已经在学校人人皆知了。但是这时已经没有坏了。我已经被特批加入共青团（年龄不够）。我的文章每期都登到学校的板报上。我可以代表学校参加市区举办的作文比赛。学校举办美术、作文比赛都得取消我的参赛资格。那些三年级的学生不会的甚至都可以问我了。

         回家之后，我要了一套下学期课本。然后是初三的课本。还有一本中国广播电视大学中文函授教材。后来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感觉很迷茫，心情低落，随波逐流。但是无论我怎么颓废我始终不敢再堕落。因为我曾经在讲台发过誓，我怕对不起我的老师。

        我只有在艰难的日子里不断的修正，再修正。学习任何东西对我来说都不是困难的事。真正困难的是管住自己不犯错误。慢慢我心中就有了一个尺，就是我的老师曾经对我的希望。它可以不断矫正我人生的足迹。不断让我不经意间登上一个又一个台阶。当学习和修正成了一种习惯，人生的进步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二）

        十七岁，当我再一次走进学校，不是我的中学，而是我的小学。我的身份也不是学生，而是一个老师。

十七岁我已经基本蜕变成一个地道的女孩子，长长的梳两个马尾刷子，个子也不高，和五六年级的学生没什么差别。我最大的变化是性格。再不像以前那样野了，反而变得有点儿自闭。当然也自卑。除了干活没事就自己一个人看书。平时基本哪都不去。

         找我去代课的是学校的老校长，我在中学的时候他调过来的。我做梦都不敢想我这辈子居然也可以有资格当老师！当时正是五一节，有个代课女老师正忙着操办婚礼，一开始是隔三差五缺课，后来干脆扔下一班孩子像没头的羊。反正结婚以后不可能再回来教学了。学校一时找不到老师，经村书记举荐就找了我。那时候代课老师也不算什么职业。都是下边临时找的，和民办教师是两个概念。我爸爸那时候还是经常外出。我奶奶早就瘫痪了。这也是我退学的原因。过日子全凭我一个人。以后我得安排好家里，还得去学校。我怕应付不来所以答应先看看。

        也许是经过十几天或二十几天没有老师的原因，突然来了新老师孩子们异常兴奋！大家坐的整整齐齐，校长带我一进门，大家起立一起喊一声:老―师―好！突如其来这一声把我吓一跳！我原本答应校长是来看看的，这一声喊，一下子就把我推到老师的位置上了。校长怎么介绍我的忘了。我看孩子们看我的眼神都是兴奋的，一个一个笑开的嘴里都是缺齿的牙！我有点无所适从。校长递给我一个花名册说:你点一下名吧，认识一下。试两天看看。

         就是这一句话，一下子把我的心定住了。我突然想起我初二的老师，第一次也是这句话，他说: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我有幸能成为你们的班主任，下面我们互相认识一下。自我介绍本人姓颜，很多同学都以为是严厉的严，其实非也，本人是和颜悦色的颜。就是说，我其实并不是你们想象那么严厉，而是非常的和颜悦色。说完在黑板上写一个大大的“颜”。写完又补充一句:当然，是在你们不犯错误的情况下。我们被老师的开场白给逗乐了。然后他就拿出花名册点名，不是答一个到，而是也要有个自我介绍。这个是历届老师前所未有的。

        我一下子醒悟了一样，也兴奋起来。几乎是复制了老师当初那一套。我说:今天很高兴成为你们的老师，以后我就带着你们学习，教的不好的地方你们告诉我，现在我们认识一下。说完，我也把我的姓，写在黑板上。然后我解释说:我的这个“朱”是红色的意思，可不是猪八戒那个猪啊。然后，孩子们都笑了。有个小女孩说:老师你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猪八戒可寒碜了！（可丑了）我说:你们也好看，就是没有门牙！快点把门牙长出来吧。

接下来点名的气氛我们都明显轻松多了。

         说是试两天，这一试就这样留下了。孩子们别看小，居然也是是非分明的。为了让他们配合我，我说:咱们班从今以后下课要不打架，不喊叫，不在教室和卫生区扔东西，咱们尽量做的最好，给他们大个子看看。我说要不然我就得挨说了！有孩子惊讶的问:老师，谁敢说你呀？我说:校长呗！从那以后，每当有孩子打闹，那个小班长就会大声说:都别捣乱啊！要不老师该挨说了！

        平时我准备一只廉价的口红。每天给表现好的孩子在手心里点一朵红花。让他们握着红花回家给父母看。

       转眼夏天到了。有个小女孩问我:老师你咋不穿尖皮鞋？咱学校的女老师都穿尖皮鞋。我说:我没钱买。她惊讶的说:老师还没钱买？我说是啊。不穿皮鞋也可以呀。她说:你凉鞋都坏了。我说:回家缝上就行了。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孩子们凉鞋坏了都买新的。一个夏天有的小男孩要买三双。可我们班那年有好几个孩子都是穿缝过的凉鞋的。

         时间长了，我和孩子们的心都通了。每天教学像玩一样快乐轻松。偶尔我家里突然有事，小班长极其负责的说:老师你回去吧我替你管。可我越是不在，班里反而越是安宁，很多时候他们做什么只是为了让我高兴。

         后来不断有家长反应，他们的孩子真是不一样了。尤其是那些坏的孩子。因为我能理解他们，看见他们就像看见当初的自己。我懂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他们最需要的就是被肯定，和被信任。

         当然也不是总是顺利的时候。大约是第二学年开学吧，有个小男孩叫海军。浓眉大眼的有点黑，头一天就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兴奋状态。不但顽皮还有点油嘴滑舌。聪明。但是没有定性。后来我看得出很多时候他很想听话，就是管不住自己。

         大约半个月之后，一天一个小女孩找我来告状，说海军追着她们，追到女厕所了！我有点气急败坏了！忍了他这么多天，嘴说的都出了泡了怎么还惹事？待把他抓回班里，让他伸出手心，狠狠打了两下！小男孩憋红了脸，没敢哭也不说话，但是我看见他眼睛里的无辜和委屈我一下子明白，我错了！

        我想起自己曾经无数次以这种无辜的心情，被老师罚站。

         我的情绪一下子稳定了。我问他:海军，老师刚才气急了才打你。老师知道错了。你知道老师为啥生气吗？他瑶瑶头。一双浓眉像小人书里画的人物。难怪他不知道，因为上学之前每个家里的厕所都是没有男女的。一帮小男孩小女孩是可以一起上厕所的。其实很多时候大人的规定孩子们只是服从是不能理解的。我对他，也对全班的孩子，第一次仔细讲了学校那些规定是为什么。让它们理解上学之后，男孩和女孩是不能随便串厕所的。

          我努力回想自己第一次被肯定是因为画画。只要找到一个优点肯定他，给他希望就能点燃他的上进心！“上进心”这三个字曾经被我的小学老师说过无数次。但是我只知道那是批评我的。我真的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现在我不想说了，我想让他用行为和感觉去体验什么是上进心！

         我单独把他叫到办公室。我看出来他有点紧张。我说:海军老师跟你说个事。你看你学习挺聪明的，写字也好看。长得浓眉大眼个子又高，就是当班长的材料啊。可是你老是淘气调皮，同学都告状，老师咋让你当班长？你要是能不淘气了。就可以当班长了。我对他这个承诺就像当初我的老师让我做科代表。

         这次我果然没错！  不久，这个孩子俨然提前走马上任了是的，不但自己不再惹是生非了，还经常会管别的同学。来我办公室报告的次

数也多了。一开学只是找一个大个子男生上课喊起立，课间操带队。没有班长。后来我也给他一些小权利，让他管理一些事，慢慢一个小班长就这样众望所归的梦想成真了。

         还有一个最让我记忆深刻的孩子，叫会来。接触他一个月之后，我简直认为这个孩子就是老天派来对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就相当于另一个我呀！

         他有个姐姐在四年级吧。经常告诉我说，她妈妈让多管教她弟弟。我怎么管？！天天有学生来告他的状！我脑袋都大了。一开始我也是批评，罚站，到后来训斥，可惜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后来他妈妈专门来学校，告诉我:小朱老师，我们这孩子忒不听话！你得多操点心啊。不老实就打！我在家也打。有一次气急了我打他把炉钩子都打弯了！   我当然不能真打，而且就他的状态你就是真打，估计他也不怕。在家早就打皮实了。对他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办。

       有一段时间我对他就是在生气和无奈中度日。没过几天的一个上午，半天有五个孩子告他的状！他打哭了三个孩子，而且有一个鼻子出血了。他挑战了打架的最高纪录。也挑战了我的忍耐极限！

       我风风火火闯到教室。鼻子出血的孩子正低头啊啊的哭。脚底下到处是滴的血 ，我赶紧弄个纸卷，帮他堵着鼻子，让一个男孩弄点凉水我给他擦血，用凉水止血。然后我揪住这个打人的坏蛋！问他哪只手打的？他居然敢说:两只都用了。我像一个被激怒的西班牙斗牛！抓起他一个手心抬手就啪啪两下。可能我气火迷了心智，第三下没打到他，抬手是时候自己狠狠磕到桌子角上！

        钻心的疼和积压了多少日子的气愤和无奈，一下子把我的心理彻底摧垮了！我就当着他，当着全班学生，在讲台上涕泪横流的哭！一开始孩子们都搞的不知所措。过了一会有几个小女孩上来围住我，有一个还为我擦了眼泪和咧着嘴唇流下来的口水。她们提议去找校长。有人说:咱班不要他了，让校长把他开除！有的说:告诉他妈去，让他妈揍他！有腿快的就想往校长室跑去报信。被我叫住了。我也不想这种事被校长知道。有人提议:叫他妈去。我说不要了，他妈知道还不打死他？（我想到我小时候被人告状，我奶奶气的打我的情景。） 过了一会慢慢平静下来，我就那样和那孩子僵着。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办。那孩子也傻了一样无声站着。我想至少应该让他给挨打的同学道歉。我对他说:×会来，我不知道咋管你了。但是你把同学打了，你愿意给他们道歉我就不想告诉校长和你妈妈。他说我愿意。然后就对着那几个同学说:我给你们道歉，以后保证不打架了。当然这话是我教他说的。别的都好说。那个鼻子流血的怎么办？现在鼻血早就不流了。我问他:那你原谅他吗？小孩子就是天真，他说原谅。我说那你爸妈要是不干我咋跟你爸妈交代？他说:我不告诉我爸妈，他再打我我就告诉我爸打他。我想也只能先这样了。我对会来说:你以后再打架我就只能找校长跟你们家了。

        一场风暴就这样过去。我的手背仍然青紫的肿着。第二天下午，会来低着头找我说:老师我妈叫我给你拿一瓶正骨水来了。毫无疑问这事肯定是孩子们告诉他家长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妈妈狠狠修理过他，还是我当时痛哭那一出，成了现场苦肉计。反正从那之后那孩子真的不怎么打架了。突然一天没人告他的状我还有点意外。就因为这一点进步，我专门表扬了他。这个孩子慢慢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后来他妈妈总是跟人说:我们会来我那么打都管不过来，让小朱老师给管好了。

        可惜，又过了一年我就辞职了。随后也结婚了。再见那孩子是结婚之后，他还知道主动招呼我。那时候他大约上四年级。我问他还打架不？他说:不打了。在三年级打架把肠子打崩了。我下了一大跳！他说朱老师要是你一直教我肯定不会出这事了。从此以后再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我提出辞职是春节放假前，那年冬天我奶奶身体不好，而且过年春天我也要结婚了。

         我走之后，接连好多天总有孩子去家里找我。学校又请了一个新老师。可孩子们无法接受，像炸了锅一样嚷嚷，就是不听。这是一个小女孩告诉我的。

     “那个老师眼珠子特别大！说话特别横！我们不听她的她就用板擦敲着桌子横我们。”我告诉那些孩子，哪个老师都是希望把学生教好的要配合她。后来那个新老师也专门去拜访过我，我把班里每个孩子的情况都告诉他了。

       又过两年，国家教育局统一规定辞退所有不满六年教龄的代课老师。

         如今快三十年过去了。当初教过的学生差不多已经人到中年了。经常遇到有人说我还教过他呢，可惜我早就不认识了。至今仍然会有人偶尔遇到我叫我朱老师，当初是谁早就忘了。

（三）

从初中 一直到高中，我儿子还经常念叨小学教过他的小宗老师。说:我做题马虎这个毛病生是宗老师给我打过来的！

         上大学之后，他说:等自己有了实力一定给村里小学捐点钱。而此时，当初的小宗老师已经成了宗校长了。但我见了他仍然叫他小宗。就像当初他教我儿子一样。

         我儿子并不是非常具有天资的，但是他从小就好学，也很聪明。三四岁就非要自己学认字，那时候我非常忙，没那么多时间专门教他，他学的字都是没有什么系统和关联的。看见什么问什么。这样一个一个，到七岁上幼儿班时居然也认识了很多字。

         我从来不会有意识的去提前教孩子学什么，更不会强迫他学。记得他第一次认字大约三岁，是看他爸爸有个小旅行包，上面有:东方游乐中心，几个字。而且还是繁体字。估计制作商是为了感时髦吧。孩子问我那是什么字？我说:告诉你你也记不住。他说:你告诉我我记住喽。是请求的口吻。我就告诉他是:东方游乐中心。因为前面是繁体，我特殊强调了“中心”两个字。没想到第二天孩子说:妈我认得了，这两个念:中心。当时他读字口齿还不准呢。把“中”读“东”

         我一高兴就把那个小包送给他了。还给他一支笔，一个本。让他玩上学游戏。后来居然越来越不满足，书，铅笔盒，橡皮，也置办全了。没事自己就玩上学游戏，从炕头走到炕稍就是上学了。然后拿出书本在窗台上读书。那时候古诗也会几首了，真有点像模像样。

        真的上学之后虽然不错也并不是出类拔萃。我也没有太在意，那么小离定性还远着呢。何况我也不会非逼着他成为人中龙凤。只要他正常，快乐就好。

        我对孩子也是一种散养模式。很小他就要自己做很多事，因为我没有时间全职照顾他。所以很小他就非常独立。

      就这样稀里糊涂过了两年，一直到三年级，教他的是一个二十岁的小陈老师，刚毕业，戴一副近视眼镜，说话文文静静的倒像个女孩子。一次例行家访来过我们家。那是我第一次和他的老师聊天。那年我儿子十岁，如果不是老师说，我们都不知道他自己报名参加学校鼓乐队。还有秋季运动会，一直到要开的前两天，孩子要球鞋。我说:你又没有项目买啥球鞋？他说有。问过之后把我吓一跳！居然报了八百米，还有一个二百米！而且是和五六年级大个子一起跑！就他那小短腿怎么跟人比？八百米不是闹着玩的。他爸爸我们俩一致让他放弃八百米，跑二百米。他不听。后来听说不但跑下来了还得了名次。小陈老师自己奖励他十块钱。据说还奖励过他一个红领巾。小陈老师后来说:你们孩子非常有志气。我倒没看出来。

         三年级期末考试，他得了四个A，两个B。我也不知道什么概念，反正应该是不错。那时候学校已经不再评比分数了。我一高兴，奖励他一包酥糖。我儿子最爱吃酥糖。这个小陈老师给我的印象也非常不错。

         四年级换了一个新老师就是小宗老师。因为也二十岁太小了。跟大孩子差不多。但这个小宗老师性格粗放，和小陈老师的文质彬彬截然不同。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暑期开学两个多月之后。上午快十一点，老师给我们打电话让去学校。我们以为孩子惹什么事了，急急忙忙赶过去。一进老师办公室，一个年轻娃娃脸的小老师站起来，让我们坐。我儿子低着头，像霜打的茄子。宗老师说:今天让你们来，就是因为这孩子太贪玩了。开学这么久一直踏不下心学习。看得出老师很气愤。他说:他不是不会！他要是真笨，你杀了他也没用啊？我们班也有真不会的，我从来不生气，教一遍不会再教呗，实在学不会我也没办法。你们孩子三年级期末考试全班第四，全校第十二名。现在是做题就错，拿回去一改对了。总是这样！这要是将来考试这样得吃多大亏！？

         他爸爸听完之后说:我得感谢宗老师对我们孩子负责，包括以前小陈老师。你们都是为了学生好，如果不是这样有这时间躺哪待会不好？又不少挣钱。何必跟他们制气？从今以后我不管别人，我们家孩子老师得严格要求他！该管就管，该打就打！不老实我也揍他！我也在一边发表了理解的态度，因为我也是做老师的更能理解老师的辛苦。

         宗老师就对我儿子说:听见了吧？反正你爸你妈都说了。今后你要再不塌心学习，我可真不客气了！做作业要是还不认真，错了就打你！错了就打你！

       可能是这一次威胁真的起作用了。之后小宗老师就再也没找过我们。不过对我们夫妻俩的印象非常好，偶尔见到总会聊一会。

        后来我对宗老师的印象就是听我儿子说的。说他下课带他和他们玩，打陀螺，教他们下棋。而且星期天从来不留作业，告诉孩子自己哪不会自己复习，反正礼拜一会来就考试，谁不会就收拾你！整整三年，孩子们没留过家庭作业，但是学习成绩也不差。

       后来孩子上初中之后，有一次偶然相遇，小宗老师说:你们这孩子差不了。从小就能看出来。

      后来上初中之后，我儿子数学出奇的好。每次考试几乎都是满分。我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竟然可以一个字都不错！我不由得感叹说:就是给我一千块钱我也做不到一道题不差！我儿子就说:我还真的感谢宗老师教我三年。我做题马虎这毛病生是宗老师给我打过来的。我知道他当初皮肉之苦肯定是没少挨过的。不过我在他眼里看不到一点怨恨。

       整个初中数学几乎一直保持满分，不得不说也算个奇迹。

       后来一直到上高中。上大学。我看得出，他对小学的印象尤其深刻。

       小宗老师也变成了宗主任，后来成了如今的宗校长。

                                                                     （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