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的鱼

奶奶编蒲墩

朱彩娟（河北石家庄）

    小时候，喜欢看奶奶用麦秸编蒲墩。

    说起蒲墩，还得从打麦子说起。麦收，得在自家地头上打造出一方麦场来。把麦子连根拔起，一捆捆戳在田埂上。然后把泛着潮湿的麦地用铁耙耘平，用石碌碡压实，麦场就做好了。用铡刀铡去麦根、麦穗，一抱抱完整的麦秸就有了。

    这，就是奶奶编蒲墩的原料。

    夏收之后，没啥农活可忙的奶奶就开始做蒲墩。收在门洞里的麦秸派上用场了。

    干透了的麦秸，拽掉多余的叶子，亮黄亮黄的。

    奶奶给麦秸喷上水，麦秸变得柔韧起来。

    做蒲墩的第一步就是用麦秸编麻花辫。奶奶拿起两绺麦秸，一绺从中间折起，一变为二，另外一绺也取中间，夹在第一绺麦秸的中缝里，编麻花辫。编一个“花”，续上一绺麦秸，续的时候要探出一截麦秸茬，这一截麦秸茬不仅统一留在一个方向，而且必须长短一致。这一截麦秸茬的长短，决定了蒲墩的高度。但是为了蒲墩的美观，结尾的时候，就不再留出麦秸茬，需要编成如小姑娘油亮顺溜的大辫子。

    随后，奶奶将编好的两条麻花辫一左一右对应着摆好，将探出的麦秸茬重叠、交织在中间，一点一点地把它们卷起来，一边卷一边按压。到最后，那段油亮顺溜的麦秸小辫子就派上用场了，它能把蒲墩的侧面装饰得平整又华丽。

    如此，一个简单、实用的蒲墩就做好了。爱美的奶奶还会把积攒的布头缝在一起，缝在蒲墩上。那五颜六色的三角或菱形，不正像当年简朴而多彩的生活？

    有一次，奶奶在串村的货郎那儿用废品换了点颜色粉末，提前挑了一把麦秸染上了红色。于是那个与众不同、有彩色花纹的蒲墩就成了我们吃饭时抢着坐的“宝座”。奶奶编在蒲墩上的那一抹红色，虽谈不上艺术，却在清苦的日子透出对美的朴素追求。

    那时村里很多大姑娘小媳妇在家编织麦秸，贴补家用，在县城里领活、交活，据说编得好的能出口到国外。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收割机、脱粒机升级成了联合收割机，麦秸直接还田了。人们买回色彩鲜艳、造型时髦的塑料凳，蒲墩被嫌弃扔一边了，麦秸编织工艺也渐渐消失。

    工业化制品已充斥着我们的生活，而类似蒲墩这样的、有着温暖回忆的手工制品，渐成回忆……

发表于《燕赵都市报》（2016年9月18日） 0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