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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爹娘[2018/4/4 20:40:10|by:zhangxiuhua] 
| 我一直心怀愧疚，觉得娘过早地离开我们，跟我有直接的关系。 老公比我小，那年还不到结婚年龄，还差半年。婆家说要我们把喜事办了，说是已经订好了日子。在我们这儿，不够年龄偷着结婚很正常。娘不大乐意，但没有太坚持反对。我不知道偷着结婚对我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窝囊，趴在炕沿上嚎啕大哭。就这样没举办什么仪式，在婆婆选的良辰吉日老公用摩托车把我从我家接到他家，就算结婚了。可是万万没想到，结婚第八天，娘就病了。娘本来就脑血栓，后来血压高，又转成脑溢血了。娘病了，听说脑溢血怕动，所以没敢动，请医生家来给看得病。娘输液也输了不到一个月。病情稳定了，只是也落下半身不遂的毛病。在这一个月里，我们姐弟三个轮流照顾娘，还有姑姑们也来照顾我娘。乡亲们也都来看望娘。老公也不嫌脏，端屎端尿地照顾了娘九天。邻居们都夸他，说刚结婚的新女婿，没见过这么实在的。亲儿子又怎样。说得我心里热乎乎地，暗下决心，他这样照顾我娘九天，我还他九年。所以在以后的的日子里，当然不止九年里，无论婆婆老公怎样对我，我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娘不输液以后，老公出门打工，我就回娘家，专心照顾娘。娘后来又得了白内障，看不清东西。可她不糊涂，我怀孕以后她，她知道后就不再让我照顾她。 后来，爹照顾着娘的生活起居。爹娘年轻时也有时吵架。我小时候，爹娘一吵架，我就知道偷着哭。后来大了，爹娘一吵架，我就两头劝，劝了爹，再劝娘，直到爹娘都和好如初。其实吵架多数时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爹爱跟娘逗着玩，可娘有时不识闹就恼了，爹一看娘恼了，爹也恼了，俩人就真吵起来了。 娘病了后，手不听使唤，眼又看不见。爹就喂饭给娘吃。吃药时，爹把水晾好了，把药数好了放到娘手里，伺候娘把药吃了。没事时，还是逗着玩，不过爹娘不再恼。后来，娘的病复发了，我知道后去看娘。娘像是睡着了，打着鼾。我用手捏捏娘的鼻子，娘没有像往常一样睁开眼，微笑着把我的手拿开。娘就那样睡着，再也没有醒来。 十年后，爹也病了。我一直弄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这样剥夺一个人的劳动权利。爹勤劳了一辈子，突然就不能再干活了。 那天晚上十点多，我是在睡梦中被老公叫醒的，他手里拿着我的手机，说是姐夫的电话。我从被窝里爬起来，接电话。姐夫说我爹在建筑工地病了，脑溢血，已经送到县医院抢救。我接完电话下床，一下子没站稳，一头撞在墙上。老公说慢点。我穿好衣服，老公用摩托车带着我就往县医院赶。 爹是个闲不住的人。娘走后，爹一个人照顾奶奶。奶奶没了之后，爹在家呆了没多长时间，就想出去打工。我不想让爹去，快七十的人了，在家帮弟弟种地干点农活就行，打什么工啊？爹非要去，我说要是去就找个轻松的活干，咱不图挣钱，出去见见世面，不烦闷就行。看门的活比较轻松，爹忒实在，干不了。有人给爹在个养殖场找了个活。后来，养殖业不景气，爹就回家了。后来，不怎么就想去建筑工地当小工，弟弟不同意，我也不同意。爹什么时候去建筑工地干活去的呢？ 我们到了医院，弟弟也到了。工地老板见到我们，说我爹在干活时，头晕，就叫人。老板打了120，又问有没有同村的，爹就说自己的闺女女婿谁谁在旁边工地，有认识姐夫的，就给姐夫打电话通知了他。120急救车把爹接到医院，检查诊断说是脑溢血。老板又交接了一些事就走了。弟弟去办手续，我和老公来到爹住的病房。 爹躺在病床上，已经输上液。爹不断地呕吐。姐夫守在旁边。我忙问怎么回事。原来爹到底去了建筑工地，爹不服老，干活又实在，比年青的干得还带劲呢。那晚工地加班，不知怎么爹就头晕干不了活了，幸亏那天老板在工地，及时联系医院救治。同病房的人都议论纷纷。我难过地低下头，一眼就看见了病床下爹那沾满泥灰的鞋子和外衣裤。 爹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我们姐弟三人轮流照顾爹。爹落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出院时还不会站立。出院第四天，我们姐弟俩去县城准备给他买轮椅，弟媳打电话来说，爹自己扶着窗台会走路了。原来，爹回家后，不分昼夜地锻炼，终于在第四天就能下地扶着窗台走路了。从那，爹天天不管白天还是黑夜，爹一直坚持锻炼胳膊腿。我知道爹的心思，他想着早一天好了，好再去干活。可是，毕竟不是小岁数了，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哪里就那么容易？爹从此就离不开拐杖了。从那爹就搬到弟弟家去住，不再单过。弟弟弟媳照顾着爹的日常起居，姐姐经常去给爹洗洗涮涮。我呢？离得远点，去得就没那么勤。可每次去，爹都说：“我挺好，别挂（念）着我。来时别买东西，跟孩子，怪不容易的。”能不给爹买点吃的吗？娘活着时，我也一样，哪怕兜里只剩十块钱，回娘家也得买点东西带上。回来时，爹总是说：“我不送了，你自己走吧，骑车慢着点！”我说，不用送，自己闺女，客气啥？其实，这不是客气话，爹真的送过我。 那是许多年前我刚结婚时的事了。 正月里有三个节日，正月初一春节，正月十五元宵节，正月二十五填仓节。我们这里有一个风俗习惯，就是刚结婚的媳妇，头三年过节有讲究。一个就是，这三个节不能在婆家或者娘家一个地方过。再就是，结婚第一个年头在哪儿过，这三年都跟第一年一样就在哪儿过，过差（读cha去声）了不吉利。为了图个吉利，结婚头三年的元宵节我都会回娘家去过节。 有一年的元宵节那天，风特别大，下午回婆家时，爹非要送我回来。我说，没事，不用送，我自己回去就行。爹执意要送我，并且说：“风大，道上人少……”原来爹是担心我的安全。我觉得爹真的没必要送我，别说十多里路，就是以前出外打工几百里路，也是我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没觉得害怕过。我骑着自行车在前，爹骑着自行车在后。那天风真的很大，有时顺风，有时顶风，顶风时骑不动车就下来走着。好容易到村口了，爹看见我到村口了，就要回去。我要爹回家歇一会儿再回去，爹不肯，就转身骑车回去了。 今天，屋外又传来呼呼的风声。可是，爹再也不会在风中送我回家了。爹走了。爹病了七年后，旧病复发，在我们守护了十个昼夜之后，爹也睡去了。不会再醒来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再也没有机会孝敬爹娘了，哪怕为他理一理额头的白发，或者喂他喝下一勺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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