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岛坪茵的个人空间

怀念我的外祖母

张国中

姥姥没有儿子，只生了母亲和两个姨姨姐儿三个。姥姥晚年由母亲和姨娘赡养，因此姥姥是我们亲属家庭中主要成员。她老人家虽然去世几十年了，但是她的音容和一言一行在我的灵魂深处打下了永不磨灭的烙印。

姥姥女人男相，高高的颧骨，长长地上嘴唇，深深地人中。颏下的脖子上有一个裸露的喉管，两只裹过的坤脚，站在地上总是前走走，后退退，立不稳当，像是踩高跷，走起路来两臂乱摆，大概是在寻找平衡吧。

姥姥尽管长相平常，但是她心灵手巧，在农村妇女中百里挑一。我小时候，每年农历二月二，家家的窗格子上都贴上红绿彩纸剪的鸡。鸡能啄食蝎子、蚰蜒等虫蚁，象征着人不受蝎蛰虫咬的痛苦；每年的端午节，家家的门上、水缸上都贴上彩纸剪的葫芦，象征着祛灾避邪，四季平安。姥姥的左邻右舍和村里的娘儿们、姐儿们，纷纷给姥姥拿来彩纸，要姥姥为她们剪纸鸡、剪纸葫芦。我经常坐在姥姥身边，看着姥姥怎样剪。姥姥既不打朽子。也不画线条，抄起剪刀就剪。有的时候，姥姥用手指甲在彩纸上划一个痕迹轮廓，剪出来的鸡，形象各异，惟妙惟肖。剪出来的老鼠上蜡台，妙趣横生，叫人叹为观止。从前，到了端午节，农历五月初一，农村家家户户都贴纸葫芦，预示解毒消灾。姥姥剪出的纸葫芦煞是好看，里边还剪出许多图案来，将彩纸葫芦衬上白纸，贴在门上、缸上，叫人百看不厌。

姥姥还会用豆浆和（huo）石灰,在靛染得青蓝家织布上描绘各种图案。那时候，我家的被面、门帘、包袱皮上的图案花纹都是姥姥的杰作。我清楚地记得，我小时候穿的兜肚，是姥姥画的鲤鱼卧莲图，人人看了都说非常好看。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几乎是农家最佳的印染品了。

姥姥说话诙谐幽默，十分有趣。让我吃饭时，说“塞饭”；我拉屎时，说是“倒脏”；我哭时抽泣，说是“倒风”。虽然她老人家的话带有贬义，其实还是饱含着怜爱。

姥姥忌讳颇多。姥姥农历每月的初一、十五烧香拜佛，吃花斋（就是每逢初一、十五吃素，不吃荤）；告诫我们不要冲着太阳、月亮大小便，如果冲着太阳、月亮大小便，星神见怪，会遭蝎螫虫咬的；姥姥嘱咐我们不要用带字的纸揩擦屁股，她说汉字是圣人造的，亵渎了文字，死后到阴间要下油锅的；姥姥不吃“三辛”杂肉。她所说的三辛杂肉就是牛肉、狗肉和鸡肉。她说牛、狗、鸡是有功之臣。牛耕田，犬守夜，鸡司晨，这些兽禽在原始社会就为人类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随意宰杀这些动物或吃了它们的肉，就是背叛了炎黄始祖的遗嘱，缺德做损，子孙后代回遭报应的。姥姥一家人都不吃三辛肉，笔者小时候也不吃。上世纪的60年代三年暂时困难时期（1959——1961），“低指标，瓜菜代”，饿得几乎要死了，因此我才开了斋，那时候，为了活命，除了死孩子肉不吃，什么肉都吃了……

小孩子不明是非，有的事我知道后，抢先告诉别人，姥姥说我是“申公豹”，我那时不知道申公豹是什么意思？直到长大后，看了《封神演义》，才明白了“申公豹”就是“嚼舌头”、“快嘴子”的含义了。

姥姥和邻里总是和睦相处，永远不和别人吵嘴。也永远不和姥爷生气。有时候，姥爷发脾气，吹胡子瞪眼睛，姥姥却一声不吭，一劲儿抿着嘴笑。姥姥说她自己是属马的，姥爷属牛，“白马怕青牛”大婚不对，如果和姥爷生气，就会遭大灾难的。

姥姥一辈子行善，虽然没有儿子，却活了90多岁。姥姥临终前几天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陌生的车夫套着一辆马车来接她，姥姥匆匆地坐在车上走了。不几天，姥姥真的走了……

秦皇岛市卢龙县榆林店校区转 张国中 邮编 066400 电话 0335-71151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