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岛坪茵的个人空间

母 亲 慢 行 （亲情散文）

我每次到集贸市场，都留心寻找坤鞋（尖足的），想给母亲买一双鞋，就是买不到母亲穿的坤鞋。跟卖鞋的摊主打听，哪里能买到坤鞋？一位卖鞋的摊主说：“不光你买不到坤鞋，我们购货也购不到坤鞋，厂家根本就不生产这种鞋。因为厂家生产了这种坤鞋，没有多大销路，肯定要赔本的。”摊主的话不无道理。所有的生产企业都是以赢利为目的，况且，封建社会的末代的缠足女人很快将成为历史了。

耄耋之年的母亲，旧社会害惨了她。母亲生于上世纪的20年代初，她8岁开始缠足（裹脚），姥姥惟恐母亲“底沉”（旧社会时候，脚大叫底沉），嫁不到好人家，每天清晨督促母亲缠足，母亲的脚先是被缠得疼痛难忍，接着肿胀，憋出浓血，最后结成厚厚的疮痂。天真活泼的少女被封建社会的桎梏，束缚得举步维艰，扼杀了行走的自由，遭受着缧绁和羁绊，囹圄在深闺之中，终日大门不出，二门难迈。

“鞋弓脚小”是对封建社会女子的真实写照。从母亲一代上溯到祖母、外祖母、曾祖母、……均是小脚女人。母亲的鞋子又尖又小，可谓是“三寸金莲”。她在地上总是站立不住，前走走，后退退，像是踩着高跷扭秧歌似的。走起路来不稳当，两臂乱摆，寻找平衡。小小的双足，怎么能禁得住百余斤的身体重量？。母亲自己的鞋子，都是她自己做。从纳鞋底子，到沾鞋帮子，一直到绱鞋，（缝合在一起），别人都很纳闷，足尖部分，只能容得下一个手指头，如何掏得出针线？可见尖足的鞋子是多么难做啊！

我儿子小的时候，看奶奶洗脚时，发现奶奶的脚尖得像个粽子，两只脚分别有一个大姆脚趾头，其余四个脚趾头全是折断的，蜷伏在脚掌下面。，他好奇地问奶奶说：“奶奶，您的脚趾头为什么是那样子？”

……

我的母亲就是这样拖着一双小脚，忍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艰难地走过了将近一个世纪的人生旅程。她纺线织布，耕种锄耪，披星戴月，忍辱负重维持着一个濒临崩溃的家庭，将儿孙一代一代地抚养成人。旧社会，天下不知有多少像母亲一样的小脚女人，为了拉扯儿女长大成人，夜以继日地奔波忙碌着。

风烛残年残年的母亲啊！在市场经济极其繁荣的今天，一双坤鞋（尖足鞋）却与您无缘，真让儿子永远自责、愧疚和遗憾……

伟大的导师马克思说过：“妇女是伟大的人类资源”。母亲那一代人为繁衍人类文明含辛茹苦，像母亲这样的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小脚女人，即将被岁月沧桑淘汰殆尽了。

2008年腊月，耄耋之年的母亲终于病倒在床上……

可怜病入膏肓的母亲啊！临终前您还说：“……儿子……妈忒遭罪啊！亲人我都看见了……，妈要走了……”

母亲，您别走！您走了我就没有母亲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普天之下唯有母亲最疼爱她的子女。每一个子女都是母亲的掌上明珠。用手捧着怕摔了，用嘴含着怕化了。每一个子女都是母亲的心肝宝贝……

我不禁想起几年前我写的那首诗《慈母手中线》：新絮棉衣暖我身，关怀疼爱六十春。慈母巧手穿针线，头枕莲花脚踏云①。

（注①我现在枕的枕头上面是母亲当年刺绣的莲花图案，鞋子的鞋垫是母亲用缝纫机扎的勾云图案。）

母亲终于撒手人寰去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了……

……

母亲，儿子只看见您闭上那双昏花的眼睛，却看不见您怎样去阴曹“丰都”的黑暗、坎坷、艰难路程。母亲！您鞋弓脚小，没有一个人陪伴，请您慢行……如果有来世，我愿意还作您的儿子……

文/张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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