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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历尽坎坷的老爹……[2015/11/10 13:24:55|by:永清刘向梅] 
| 我那历尽坎坷的老爹……（叙事散文） 刘向梅 我爹还活着！他到年就八十四了，属鸡的。腿脚还行，还能出来进去的，生活能自理，还能骑自行车去赶集。虽说耳朵背了，又浑身的“毛病”，老嚷难受，但身板还“硬朗”着，还能坐在院里给我们看家，看到我们回家了还特别高兴的迎接着，帮我们拎着大包小包东西……这是最让我骄傲的地方！也是最令我感到欣慰和得意的事情。 我爹还活着！他说他现在的岁数排第五，他没事了就念叨着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老寿星的名字，说着他们现年的岁数，他说“我排到第五啦”，眼角眉梢都在笑。 我骄傲！我想狂呼:爹，好好活着，一定要成为百岁老人，给那些个看不起我们的人看看！给那些个曾经“迫害”过我们的人看看。 一 50年前，我们家不但被划分为“地主”成份，我当教师的公公爷（刘彩臣）还被打成“右派”，我们家成了造反派批斗的主要对象。我爹不服，仗着自己肚里的几滴墨水，写了“状子”，到北京上访。我爹走后，造反派更变本加厉，迫害我们一家。尤其是那个光棍张某，对我婆婆动手动脚，甚至逼着我婆婆从他的裤裆底下钻过去，（这都是后来别人告诉我的）我婆婆受辱的当天夜里，想不开，悬梁自尽，走的时候还把我不满11个月大的小姑子，也就是她的亲生女儿拽死在门插上。后来爹说，如果小姑子活着，比我只小一岁，多好！ 其实，那间屋子不大，是爹自己用捡来的砖头垒起来的，房梁举手可得，我婆婆就是蹬了一个两块砖高的板凳，就吊死了。跟我讲的人说，其实，你公公爷刚发现的时候，还没有断气，如果马上救下来，说不定能活了。可是，我那个老实的不能再老实的公公爷，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他拼了命的大喊大叫，来人那，出事啦！ 结果，造反派来了。为首的张某不但没有一点同情心，反而恶狠狠的说，这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接着让人把那母女俩的尸体“卸”下来，并且让人写了各种谩骂和打击的大字报，贴在她们身上。 有人跟我说，我婆婆死之前，在门上写了不少字，究竟写的什么字，也没人说的清。只是说，造反派不让人哭，连我婆婆家来了人都不让哭。于是我婆婆家的人，包括我的姥爷、舅舅、姨们，都不让哭，他们一进村就憋着，憋着……那真是把眼泪流进了肚子里。 后来，我们订婚，我大舅公公满脸怒愤的说，我那时就是太小，要是长到十七八岁，非拿刀砍死王八蛋们不行。我的姨们，擦着不断涌出来的眼泪说，我们都发过誓，永远都不到这村来了…… 没有经历过伤痛的人是体会不到这种疼痛的。最痛的是我爹。当他从北京上访回来，人已经埋了。于是他疯疯癫癫了，找着他的人他的孩子。最后他抄起了什么家伙，去跟“造反派”们玩命，人家早已经有了准备，没等他动手就被绑了起来，关进黑屋里。 我爹说，他们就知道我回来饶不了他们，所以就安排下人盯着我。还让民兵带着枪，睡在门口。我爹说，我那时真想跟他们拼了，都把我弄的家破人亡了还活个什么劲？可是又一想，我还有你爷你奶奶，还有儿子，我死了他们怎么办？儿子才刚六七岁。这样一想就想开了，就跟他们保证，不再闹事了，放我出去吧！ 我的乡邻们跟我讲，我婆婆出事的时候都不敢靠前，都吓得够呛。等我爹回来就看见他疯了似的扒坟头上的土，嘴里一遍遍的说着，人呢，我的人呢！那场景任何人看了都会动容！ 应该说，所有跟我说起婆婆的人，不管是大叔大爷还是婶子大娘，没有一个不说我婆婆好的。他们说你婆婆那个人多好啊，识文断字，跟谁都合得来，还是个妇女队长，每天都教大伙念老三篇，背毛主席语录。 我老公对母亲的回忆则是，我的名字是她给起的；还有，在我没有上学前认识了五六百字，都是我妈教的。我后来在一本“愚公移山”书的背页上看到了当年老公写的字，“毛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还有他的名字。他说都是那时候练习写的。 每次无意中提到婆婆的死，我都会问老公，你那时候知道哭吗？心里是不是很难过？他却总是摇摇头，令我失望的说，不知道，忘了。我就知道我妈死了以后，姨们说是我命“硬”，让我跟咱爹叫“伯”！ 这绝对是一段令人心酸的往事。我们结婚快30年了，我就从来没有听他跟公公叫过一声“爸爸”，只是随着我说咱爹这样咱爹那样的，而招呼老爹时，总是用“哎”打招呼，或者干脆说，吃饭呀，累了吗？没有任何称呼。 他不跟父亲叫爸爸，我订婚的时候就知道了。那天早上吃饭，我一个三姨婆婆说他，叫你伯吃饭。我着实愣了一下，以为听错了。等吃饭的时候又听到三姨问哪个是你伯的碗？（因为爹有肺结核病） 我这才相信。于是饭后悄声的问三姨为什么让他跟爹不叫爸爸叫伯？三姨说，不是命不好么？改改称呼，让他们以后命好点。我也不敢再问，恐怕触动了她们的痛处。只是为爹感到委屈难过，养了一辈子儿，却不能听到儿叫自己爸爸，却叫伯，这心里啥滋味呢？ 婚后，一直想努力让他改过来，可是他终不能开口，只是跟我一样叫爹，而且仍是背后叫。 二 我爹的性格很不好，古板、个性，易怒，还“死性”“一根筋”。用我们前院王三奶奶的话说“活神仙跟他都合不来，可惜了的你婆婆。” 刚结婚那几年我们没少跟爹生气惹恼。先是因为盖房，他主张把钱操持够了再盖，而我坚持买了东西再说，差一差二的借钱也要盖。于是意见不统一，我们在一边操持着买柁买檩买苇子，我爹就在一边骂我们是一对“糊涂虫”“活混蛋”。到最后，我们把东西操持齐了，连盖房用的土都拉了。还差起房的钱，我就带着老公去我姥姥家借。三个舅舅共给我操持了1200，于是拿回没几天，就拆房，盖房。我爹见有了眉目，也高兴了，也不骂街了。拆房那天，他第一个上了房，满脸的兴奋，朝着手心吐口唾沫，然后用脚使劲踩住铁锨，又用力的端起第一锨落房土，朝着房下扔了出去。从拆房到盖房，我爹一直“兴奋”着，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好像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盖起了“房筒”以后，我爹说，这就是大功告成了。以后的活，我们自己干，什么瓦瓦、抹灰，糊顶棚子，我都会。开始我不同意，认为他们干不了，也干不好，但是架不住爹的固执、任性。他非要“试试”，不以着他就骂街就生气，所以，就只好顺从他的意愿，于是我们父子三人开始了“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共建美好家园”的马拉松式的“战斗”。 那是1989年的春天。那个春天永远定格在我记忆的深处。二月二刚过，我们家拆房。我爹第一个站到了房顶，握住手中被他擦拭的锃亮的铁锨，掘起房顶上的第一锨落房土……这土块坠落的有力声音，就是我爹向全村人宣布我家要翻盖新房的声音！ 接下来，我爹又蹲在新盖上的房顶上，自己“瓦瓦”，这绝对是个“新闻”。我爹不怕人笑话，他说，他们也是人，我们也是人，他们会瓦瓦，我们为什么不会瓦？不就是功夫长点么？还省钱呢！就这样，我们父三个干了近十天才把瓦瓦好。 那一天，我正在房下忙着和泥，往上打瓦，东街的贾家老姑奶走过来，老姑奶驼背很厉害，几乎快成“对头弯”了。她走到我近前，用一双很喜欢我的眼睛瞅着我说，人都说一举两得，我看你都够一举三得了。你看，一个人又和泥，往上打泥，还要打瓦，打水，这是多少活呀！你可是真能干呀！她一连几天都从远处走过来，坐到一边，瞅着我干活，还不住的夸我，现在想起来都很感动！ 还有邻居符大叔，一般媳妇他是看不上的，可是他当着众人这样说，谁谁家的媳妇可是真行，真能吃苦受累，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这父三个！生是自己把五间房的瓦瓦上了！还要自己装修，真是不得了。 没有看过我们干活的人似乎都不相信这是真的，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那一年，我们父子三人，忙了屋外忙屋里，忙了上边忙下边。那真是晴天有晴天的活，下雨有下雨的活。晴天，我们自己“钩墙缝”，”抹窗台”，“镶瓷砖”。雨天，我们在屋里“挂墙皮”，“打地面”，“糊屋顶”…… 其实，人没有什么行与不行。到劲头上都行。就看你干不干，想不想干。我那时也极力反对爹的主张，我说咱们可以自己装修房子，但瓦瓦绝对干不了。干了半截下雨怎么办？瓦上以后漏雨怎么办？可是爹总有词，他说春天没多大雨下，我们顶多一个星期。又说花钱雇人瓦的也照样漏雨。他们用的土少，隔着瓦缝都看得见天儿，我看不上。我自己瓦瓦，可以多抹一层泥，多使点土。瓦的仔细。还向我保证瓦的好。 就这样，我依了爹，也豁出去了，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了。我每天光着脚丫子，卷着老高的裤腿，挥动着自己两条有力的臂膀。我显得很熟练的和着泥，往泥兜子锄着泥，而后提起来，几步走到房根底下，挂在大杆子一头的钩子上，（大杆子足有六米长）然后再一把拽过杆子的另一头，用力的往下按，一下，两下，只七八下就到了房顶。再把身子往旁边一挎，目光顺着杆子的那头到了房顶，老公已经站在那里等候接“泥”。 当然，开始的时候很不顺利，不是泥稀了就是太硬了，不是杆子打着屋檐下的砖瓦了就是碰了老公的脸，三天过来，一切都OK了。 我竟然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工”！ 三 盖上房以后，日子自然紧了，但再紧我也体贴爹。总是把净面的烙饼包子省给他吃，我们吃棒子面饽饽。因为爹有肺结核病，所以刚结婚没两天爹就提出分开吃饭，他说我这病“传人”，从本心里我不愿意分开，感觉不好看，可是看到爹坚持，就同意了。再说，爹一个人吃饭惯了，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跟我们在一起像是不随便，很拘束，夹菜的手老是哆哆嗦嗦的，因此我也就想开了，谁爱说啥就说啥，反正我没有错待爹。 这年的春节过后我跟老爹生了一肚子气。可把我气坏了，气的我呜呜的哭。你道为什么？因为钱紧，过年买的鱼少，就四条，一斤左右。为了让爹多吃几顿，我和老公俩人就吃鱼头，然后炒盘白菜，给爹吃鱼身子，每顿午饭就用盘子给他盛一条没有脑袋的鱼吃，结果他到了我婆婆姥姥家，跟我婆婆姥姥她们说，过个年，我连一条整鱼都没有吃上。后来这话姥姥就告诉了我老公，言外之意就是别对爹不好了。老公回来又告诉了我。当然也很生气，他说，这老头，真不知好歹。给你鱼头也吃不了几口肉，再说那鱼身子也够你吃的。 我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顿痛哭。后来忍不住去问爹，他就说，说说那个怎么啦？我是没有吃过整条的鱼。还不让说说呀？ 我一生气，从那以后，每次吃鱼都给他整条的吃，有次买了一斤半一条的也是给他一整条，脑袋都搭在盘子外边了。端给他的时候还特意告诉他，爹，这是一斤半沉的一条鱼啊！吃不了留着下顿吃。他就笑着点点头，趴在桌子上吃起来。等给他收拾碗筷看只剩下一个鱼尾巴。 爹不仅爱吃鱼，也爱吃肉。过年的时候，我总是买个十斤八斤的肉，煮了，熏了，然后给爹切半碗，冒着热气端给他吃，他吃一口就说，真香！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灿烂，满足。 后来有了孩子，爹喜欢的不得了，大女儿刚出了满月他就抱出去玩，还让人看看他的孙女有多耐人。我永远忘不了那年冬天，我在炕上给孩子做棉袄，我爹抱着八个月大的孙女坐在椅子上讲笑话。旁边放着蜂窝煤炉子，烤着火。我爹把孩子面朝外边搂着，（他怕自己出气入气的传到孩子嘴里，总是很小心的躲着孩子的嘴）。 许是听爷爷的笑话高兴了，孩子使劲的一折腾，我爹一下子没坐稳，身子往后一倾，扑通摔倒在了地上。就在他唉呀一声的瞬间，我抬起了头，我看到爹仰面躺在地上，背后是椅子背，而他怀中的孩子被他两手紧抱着，头朝里，安然无恙的趴在他的胸口上。 我赶忙跳下炕，扶起老爹和孩子。孩子没有哭，她只是有点吃惊的望着爷爷。我爹起来还在微笑着说，没摔着我们大宝贝、没摔着我们大宝贝！来，爷爷给叫叫。说着就像我们当娘的一样，一把地下一把头顶的给孩子收着“魂”。此情此景，让我感动万分！ 那年爹已经62岁了。穿着很厚的棉衣服，居然在摔倒的瞬间将自己的孙女紧紧的搂在胸前而不松手，宁可摔坏自己也要保护好孩子，这份大爱让我一直铭记在心。也曾多次对孩子提起，千万不能忘了你爷爷，你小的时候他那么疼你。孩子就懂事的点点头说，妈我知道。 后来，因为钱，因为过日子，又没少跟爹生气。由于多年来，没有婆婆，又是这样支离破碎的家庭，没人看得起，所以爹对外界几乎“隔绝”，他们很少与外人联系，通事。有邻居告诉我，他们父俩很少到外边呆着，跟人聊天，碰到人也不爱说话，家里的“寨篱门”老是关着。真是“插门朝天过”。 我一直想努力改变这种状况，可是太难了。家里来了串门的，他就反感。天还没黑，他就上了门，锁上。我想再去开开，他就唠叨我，特别的不愿意。还有我怀孕的时候，吃不下饭，饿了一整天，到下午的时候邻居二嫂子过来问我想吃什么，我狠了狠心说想吃个鸡蛋饼，二嫂子就在气炉子上给我摊了两个鸡蛋的鸡蛋饼。爹没有吃到，第二天就对他儿子说，分家吧，咱们各做各的，谁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任凭我怎么解释也不管事，他就是说，我说分就分。你们还住你们那屋，我还住我这屋。谁也别管谁。 为此，我哭了好几天。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分家让爹自己做饭，要这样的话我哪如不嫁到这个主来？当初，我一意孤行，非要嫁给他，还不是看他从小没了娘，看爹这辈子命苦，受了那么多坎坷，过着不如人的日子。我就是想用我的爱心温暖他们父子俩，让他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让他们享受到人间的天伦之乐，我相信自己会做到。 可我并没有想到我的信念需要付出这么大的努力和代价。 那天我们父俩吵了起来。我哭着说，可叹我这片好心呀！早知道你这样不理解我不相信我，我还不如不嫁给他。我图什么呀？ 爹说，我知你图什么？我哪样都对得起你们，不是我养猪，你们盖的上房？不是我推磨，你们花什么？你不就是养了点小鸡子么，能卖多少钱呀？ 爹就这样和我争来争去，一口咬定这日子都是他过的，没有他这房子盖不上，甚至还说，气极了把你们都轰出去！ 我开始和他大声的吵，吵不过又哭，哭够了就想回家。我骑上自行车啥也不带就出了村子，刚到了村口爹就追上来，他气喘吁吁的说你回来！我错了还不行？ 看到爹脸色煞白又因生气浑身在哆嗦的身体，我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我回了家，开始做饭。我想给爹做顿爱吃的烙饼摊鸡蛋。我不时的走到爹屋里，对他说，爹，别生气了，我是你闺女，你打我骂我都应该。我以后再不跟你犟嘴了。 爹直挺挺的躺在炕上，一声不吭，眼睛望着屋顶，两手揣在袖口里，不住的浑身哆嗦。这是爹的“毛病”，只要一生气，就会哆嗦，连嘴唇也是。而且脸色煞白，那样子就像要死去一样。 这是我看到爹最严重的一次。只这一次，我就痛下决心，今后，无论发生怎样的事，不管爹说的对与不对，我都不会再跟他吵，不跟他辩解。只要他心里舒服，痛快，他就是骂我不孝顺我都不会再“解释”。 不仅我这样，我还让老公也不要再和爹“吵”，我说老公，他就是骂你再不会过日子，再废物无能，你也不要急。毕竟他把你养大了不容易。我们不能再伤害他，好吗？老公说知道了。 我至今还清楚的记得那次他们父子俩吵架的情景，爹骂儿子废物，说他多余活着，还说你都不如“托生”个猪！我老公一下子急了。说他爹，你能耐你过了什么？当初我爷死后，县里来人让咱们搬到城里去住你都没听出来。我爹说，人家就那么一说，你以为真给咱们安排事呀？再说，我还舍不得离开我这老宅院呢。这是祖上留下点的家业。人让他们整没了，地方我还让它没了？ 想不到我老公说，人没了还不是你闹的？你要不去北京上访呢，我妈还死不了。 这句话一下子捅到了我爹的痛处。爹急了，举起手中的铁锨，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儿子就铲了过去。老公一闪身，也该不出事，铁锨居然把褂子后背从上到下，铲开一大条口子，而里边皮肤只刮伤一点点皮。 我爹当然很后悔，他显得十分悔恨，又懊恼，他说，你就气我吧，气死我得啦！我看到老公脸色也很难看，他也是被爹的“狠劲”吓坏了。后来我看了伤不大，就说没事，下次少说几句。爹走过来，用一种又疼又悔的口气说，下次别气我了。我一生气就浑身哆嗦，就脑袋疼。来，脱下来，我给你缝缝去。 于是，老公就脱下褂子，让爹拿去缝了。看着老爹坐在屋里给儿子缝着他刚刚铲破的衣服，我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又淌了下来…… 四 有过这样两次的“大悲伤”，我发誓从此再不；再不让老爹生气。我们也不会再气老爹。 以后的岁月，我一直顺着他哄着他。比如，我在家种棉花的时候，刚到了地里没干多久，爹就骑着车子找到了地里，说回家熬鱼去吧，我买鱼了。我说，这么早呀？爹说，我感觉自己今天不好受，我想着死之前再吃一顿鱼。我说，好嘞，马上回去给你熬鱼。像这样的事情已经不知有多少次了。爹时不时就说自己活不长了，过不去今年明年的话。从66岁上他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到73岁时他唯恐过不去这个“坎”；到79岁时，他说我还真能活过80岁？比你爷爷奶奶寿命还大？ 我说，爹，您就活着吧，现在你啥都不用想，也不用您操持，国家给您的养老钱我们一分不要，我再给你每月200，您想吃啥就去买啥。然后多到大街上晚市上走走看看，多跟老哥们弟兄的在一起呆会儿聊聊天。心情好，身体才会好啊！ 爹就笑着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去年，经常找他串门的两个老哥们离他而去了，爹很难过。今年，不久前，又一个八十多的老哥们走了。每一次，爹都要难过几天，都要说，我也快死了。他一跟我说这话，我心里就特别难受。就会鼓励他安慰他说，别这样想，爹，我们愿意您多活几年。再过几年，您的二孙女就大学毕业了，到时候您又多了一个孙女婿。我们一大家子人，带着您出去看看，玩玩，让她们搀着您，一边一个。多幸福呀！ 我爹就笑了，像个天真的孩子说，我还等得到那一天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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