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农的个人空间

      因为不知如何面对我的同学李刚，我磨磨蹭蹭，半天才走进家门。

      进了院子，我听到从北正房东屋里传来一阵阵呵呵呵的朗笑声、哈哈哈的狂笑声和嘿嘿嘿的谄笑声。

      不用进屋看人，凭声音我就可以判断出，朗笑者为李刚，狂笑者为我们村的书记吴宝，谄笑者为我的父亲。

      我之所以说谄笑者为我的父亲，因为我是听着这种笑声长大的，对这种声音太熟悉了。在家里，父亲对奶奶对母亲谄笑；到了社会上，对所有本事比他大的人谄笑。至今为止，我还没发现比他本事小的人。所以，他将谄笑到永远，谄笑是他的生存之道。一个没有本事的人如果连谄笑都不会，他还怎么活？

      不过，父亲越低三下四，越让人看不起。俗话说，自尊者他尊，自重者他重。而要做到自尊自重，必须干出一些自尊自重的事。父亲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因为母亲霸道，早就将他定位为家庭妇男，而他也乐于扮演这个逆来顺受的角色。对于他，我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踏着笑声进了堂屋门，我看见母亲正在烧火做饭。见了我，她站了起来，附在我耳边低声说，“你怎么才来，吴书记来了，快进屋吧”。

      我故作惊讶地说，“您怎么不进屋陪客人？吴书记可是贵客。您可是咱家一把手。家际交往讲究对等原则。您把二把手派出去接待吴书记，是看不起人家，是怠慢，是失礼”。

      母亲说，“别耍贫嘴。女人本事再大，在男人面前也没有位置。不是我想争，是你爸不会说话办事。让他陪客，不能成事只能坏事”。我说，“我爸能坏您什么事？丧权辱家、卖家求荣？您不给他授权，他有这个胆吗”？母亲嘻嘻一笑说，“又耍贫嘴”。

      我说，“不年不节的，您怎么把吴书记请来了”？母亲说，“李刚来了，怎敢不请吴书记？不请是失礼。吴书记够给面子的，一请就到。咱村这么多人家，吴书记给了谁家这个待遇”？我说，“您的面子够大的”。

      母亲喜形于色地说，“嫁过来这么多年，总算在村子里没白混”。我听了，语带嘲讽地说，“您以为吴书记真的在乎您？对于不把自己男人当回事的女人、对于骑在男人头上作威作福的女人，哪个男人看得起？人家吴书记来，是给我面子，是给李刚面子”。

      母亲生气地说，“别把我说得一文不值，我是你母亲，生养了你们姐四个，对这个家有贡献”。我说，“我和弟妹们是您和父亲快活之后的副产品。做为母亲您不称职；作为我父亲的妻子，您更不称职。我们都没从您身上得到过温暖。我爸爸再没本事，您也应举着供着，做给外人看。您都不把他当回事，外人谁还把他当回事”？

      母亲不耐烦地高声说，“又来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冤家？你弟弟妹妹也不是好东西”？我说，“我们是为了维护父亲的人权而存在。没有我们，父亲还怎么活？”母亲瞪了我一眼，又要说。我嘘了一声。她不说话，用手推我，让我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