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士锁的个人空间

今天晚上下班回家，给小孙子买了一个烤红薯，小孙子吃得很香甜，非让我吃一口，我说：“爷爷小的时候，冬天几乎天天吃红薯，现在已经不喜欢吃了！”小孙子非常羡慕，说：“爷爷你小的时候真幸福，可以天天吃红薯。”听到这里，我不由得苦笑了下，他哪里知道我小时候的苦处、难处啊！尤其是对于红薯，记忆中还有些恐怖的成份。

我的家乡河北省故城县，位于冀东南，一望无际的华北大平原，东邻山东省德州市的武城县，西南方向是河北省邢台市的地盘，这是个传统的农业大县，以小麦、玉米、棉花为主要农作物。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村里种红薯的很多，也比较高产，深秋，红薯收获的季节，家家户户的院里、院外堆满了红薯。

于是，在我的记忆中，也就有了一些与红薯有关的经历。

（1）红薯是主食，几乎顿顿吃。

在我的印象中，有那么几年，村里粮食短缺，即便是玉米面的饼子、窝头，也不是每个家庭都能经常可以吃到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家家户户的餐桌上，摆的几乎全是红薯，大人们说，冬天没有多少活干，又不卖大力气，吃那么多饼子、窝头干什么么！那不是浪费粮食吗！

于是，印象中，平时，大人们会煮上一大锅红薯，做饭的时候，会在锅的上边热上一大堆红薯，玉米饼子、窝头只是象征地放上那么几个；锅的下边，煮的则是红薯干粥，条件好些的，会放上一点点小米。开饭时，大家要先吃几个红薯垫垫底，等吃得差不多饱了，再吃个玉米饼子或者是窝头，然后再喝一、两碗水煮红薯干，凑合着就是一顿饭了。你说，这样的饭食能吃饱吗？成天吃红薯，又能是什么感觉！

即使是这样的标准，有的家庭也不具备。村里有一位比我大几岁的大辈，我应该叫他叔叔。当年他考上了附近的高中，由于家里条件不太好，粮食供应不上，但每次都是紧着他吃，使他得以在学校住宿期间，顿顿饭都能吃上玉米饼子。但是，一回到家里，他就必须吃水煮红薯，理由是，他上学时把平时属于他自己的那份玉米面饼子、窝头都吃完了，回到家了，就只能吃红薯。

（2）红薯窖里的恐怖记忆。

红薯产量高了，一时半时吃不完，就必须存储起来。于是，当时的农村，几乎家家都建有一个地下的红薯窖，用于储存红薯。这些红薯窖，多是直筒型的，建于稍高的地段，以防止雨雪水流入其中。往地下挖四、五米，再在底部分别向四周扩挖一至两米，这扩挖的部分，就可以存储红薯了。

红薯收回家中后，人们会利用晚上的时间，一一分捡，专门把那些品相好的红薯捡出来，放到红薯窖里储存起来。有分捡的、有运送的，还有在窖里等着码放的。我们这些小孩子，能干的，也就只能是在窖里等着码放红薯了。

在那些年，每年大约有几个冬夜，家里的大人们就把我用绳系放到红薯窖里，我会点上一根蜡烛，然后就静静地等着。四下里，听不到一点动静，透过头顶上不大的窖口，可以看到天空有几颗不停地闪烁的星星。等听到窖上边有脚步响了，抬起头，知道是大人们到了，于是，一筐筐的红薯就会慢慢地系下来，我一筐筐地接下，放到窖底部的平地上，再一个个往四下的空间里码放整齐。当时，也没有时间概念，到晚上什么时间了？不知道，只知道一筐筐的红薯系放下来，一个个地码放整齐，什么时候大人们说上来吧，那就说明当晚的活结束了。

还有一次恐怖的记忆，现在印象还很深。我家的红薯窖已建成使用多年。有一次，我下到窖里，点上蜡烛后，就静静地等着大人们把红薯系放下来。忽然，昏暗的烛光下，我看见了一条蛇，棍子般粗细，正静静地卧在一堆红薯旁边，像是在睡觉。多数人天生对蛇有恐惧心理，别说我当时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了。因此，我当时的恐怖心情可想而知，可又不敢叫出声来，怕它冲向，只好紧紧地背靠着窖体。好在这条蛇只是卧着，一动不动。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上边有动静了，我大叫起来，说有蛇，叫声里掺杂着哭音。大人们迅速下到窖里，把我送到地面上，又把那条蛇放到筐里，带了出去，扔到了附近的田地里。

从那以后，我对这个红薯窖产生了非常强烈的恐惧心理，说什么也不敢自己下这个窖了。

（3）秋夜坑塘里摆放红薯片。

红薯除了留下现吃的，以及放在窖里存储的以外，其余的，则要做成红薯片并晒成干，也就是红薯干了。这红薯干，是烧制白酒的重要原料之一。还可以磨成红薯面，掺在粗饲料里喂猪。

我们当地人有一种专用的削红薯片工具，木板上镶嵌着一个锋利的刀片，工具斜放在地面上，把红薯往下一推，一片红薯片就落在了地上，一个红薯，三下五除二，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小堆红薯片。

削好了的红薯片，农户大都在放自家的屋顶晒干。我家屋顶不大，就把晒场选在了村东的大坑塘里。这里，秋冬季节基本上没水，有大片的空地可以利用。

于是，那些深秋的有月光的夜晚，吃过晚饭，大人们在院里削红薯片，再用手推车运到大坑塘里。我的任务，就是把这些红薯片，一片片均匀地摆放到地上。天气已经很凉，十多岁的我开始穿上了小棉袄。也不知道什么时间了，只是大人们一筐筐地运来，我一片一片地摆开，入夜了，四周没有一点动静，可红薯片还是一车一车地运来。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也许是更晚，到这时，一晚上的活才终于干完了。摆完最后一片薯干，直起身子，抬头一望，大坑塘里，白花花的一片薯片，这也是我的劳动成果啊！

摆完薯片，才开始走了第一步。薯片晒好，即使是晴朗的天气，也得需要五、六天，这中间，至少需要两、三次翻晒。就怕阴天或者是雨天，如果来不及收拾，那遇雨的薯片，恐怕连猪都是不会吃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