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春利的故事驿站

  顾涛的女友叫田甜，是他的同班同学，俩个人说好一块进美术职专，结果呢田甜考上了，顾涛却落了榜，成绩出来后，说了些很难听的话：“你连大学都没考上，能配上田甜？男人要有自知之明！”顾涛听得面红耳赤，小声地说：“叔叔，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有出息的。”田甜父亲冷笑一声：“那就等你有出息了再来找我女儿吧。”

     顾涛听这话，决定回去复读，不料做买卖的父亲被车撞了一下，复读的计划也就搁浅了，顾涛此时的想法就是先找份工作吧。

     可工作哪有这样好找，一个多月过去了，好工作没找到，一般的工作自己看不上，顾涛有点烦了。这天，他不知不觉地走到市美术职专门口，见几个小孩围在一个摊位前，他上前一瞧，这不是吹糖人，就是用面和糖稀合成面，用手捏和用嘴吹，不到一会儿就会吹成龙凤、老虎狮子、之类的造型，他小时候经常见到吹糖人的老艺人吹得栩栩如生的动物和戏中人物。如今，见到多年未见的玩意，顾涛觉得很亲切。

      老板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手法很娴熟，顾涛站在一会儿，看他吹了一只蝴蝶，一只小虾和一匹马，糖面线条流畅，惟妙惟肖，顾涛来了兴趣，便问老头，能不能让我自己吹一个吧，我吹成嘛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吹成嘛样我照样给钱买了，老头抬起头问：“你会吹吗？”你想吹也行，不过别糟蹋了我的糖面。”

      老头起身把位子让给了顾涛，顾涛坐下后突然有些激动，小时候就想做一个吹糖人的艺人，吹出好看又好玩的糖人来，后来，他因此迷上了绘画。

      顾涛毕竟有绘画的底子，尽管拿糖面的手有些发抖，他还是有惊无险地把兔子吹出来，老头点点头：“吹的不错。”顾涛有些得意起来，老头又说：“小伙子，不要说大话，没几年的功力，想吹好糖人是不容易的。”顾涛年轻气盛，说：“你看我第一次吹就像模像样，要是我做生意，也能跟你一样，一天赚个几十块钱！”

      老头哼了一声，沉思片刻后说：“这样吧，小伙子，我们打个赌。”

       顾涛问怎么个赌法，老头说：“既然你瞧不起这门手艺，那么我和你守摊一天，无论你挣多少钱，我都要挣你三倍，如果我挣不到，就输了。”

      顾涛笑着说：“看不出您还挺较真的，就不怕耽误生意？”老头哈哈一笑：“我吹了一辈子糖人了，还怕耽误这几天？”顾涛问输赢有什么奖罚。老头说：“如果我输了，我把打赌收入都给了你。要是你输了，你就老老实实在摊子前呆上24小时。

      顾涛觉得赌法很有意思，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陪老头玩玩，就答应了。

      第二天，顾涛早早来到小摊上，老头早已等他了。昨天，老头已教了顾涛熬糖面的方法，所以准备工作很快完成了，趁时间还早，顾涛抓紧练习。他看着图案，一一尝试，一会儿吹小鸟，一会儿吹小鱼，，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顾涛觉得自己吹的有模有样的。

     等到了10点了，才有一个抱小孩的大嫂来光顾，小孩指着案板上的大公鸡，说：“你给我吹个大公鸡，顾涛凭感觉吹了一个，吹得不怎么好看，可有些失望，顾涛不管那些，反正自己挣到了第一个2块钱。

     接下来，顾涛又零星地吹了几个。午饭后，来了几个农民打扮的人过来了，一口就说要几只龙，顾涛听后差点被吓死，他只好硬着头皮吹了起来，吹了半天，却吹了几只无精打采的龙来，其中一个人问：“小兄弟你吹的是中国龙还是外国恐龙啊？”顾涛一脸尴尬。

      一天下来，顾涛总共吹了20多个，挣了60元，顾涛看着自己手中的零钱，很欣慰得想：老头至少要争150才能赢自己，又那么容易吗？

    第二天，轮到了老头守摊了，顾涛等了半天，老头才来，他不慌不忙把家当摆好，不一会儿，就吹出了一条龙，老头把龙插在草架上，这条龙活灵活现，仿佛立刻就要腾云驾雾。

        顾涛从未见过这样的龙，先看龙头，龙眼传神摄魄，龙须细腻飘逸，龙口吞云吐雾。

        有了这绝佳的广告招牌，老头不用吆喝，很多人就围上来了，有人问这龙卖不，老头摇摇头，说：“现做现卖啊！”于是，大伙纷纷掏出钱来让老头亲自吹。

        人群中有个老外，拿起照相机，咔嚓咔嚓直照，他让老头给自己吹了一辆自行车和大公鸡，却满意而归。

        老头今天收入很多，最后一清点，老头挣了150对块钱。顾涛看着老头认输了，决定认罚，他笑嘻嘻地问老头，要不要自己明天来罚站一天，老头说：“不是一天，而是24小时。”顾涛说：“一天不就是24小时吗？难道你要按一天8小时计算，要我陪你三天？”

      老头笑着说：“我要你一个星期三次，一次1个小时，直到24小时全部用完，顾涛简单一算，惊道：“这不是整整两个月吗？”

      老头说：“小伙子，愿赌服输！如果连一个七十岁的老头你都要骗，你以后还怎么在社会上混呢？”

       顾涛被这一激，脸涨得通红：“陪就陪，不就是两月吗？”老头乐了，说：“好好，肯来就好，守信才会有出息。”

          回到家，顾涛后悔了，这是干嘛啊？自己上学没指望了，工作还没着落，竟和老头玩起了无聊的赌局，以后和田甜见面还有什么话可说呢？顾涛很想放弃，可一想到老头轻视的眼神，自己又自言自语地说：无论如何不能让人看不起。

         没过几天，老头就通知顾涛来这里体验。等顾涛到了后，老头也没说话，只是在一边忙着和糖面，顾涛只好默默地在旁边观看。

     镇上的孩子们把老头的摊子围了好几圈，争着让老头吹糖人。这是，一个老外也挤进了进来，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老先生，你能不能给吹个龙啊？”

      顾涛一看，这就是上次那个拍照的老外吗？老头看了看老外，说：“好吧，一会儿我给你吹个。”老外没办法，只好在这里等着。

      老外在这里等了会儿，就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相框，说：“老先生，你看看，只见相框里镶嵌着一个糖面一匹马，这是我上次在你这里买的，太美了！”

      老外告诉老头，上次他拍了很多吹糖人的照片，发给了美国一个艺人的朋友，朋友非常喜欢，尤其是对这只活灵活现的面龙赞不绝口，朋友要求他回美国前，一定买条龙回去，说着，他拿出一张钞票，说：“这是一百美元，明天我就要回国了，很想帮朋友实现心愿。您吹得龙太美了，真想带回去。”

      100美元那不是600多人民币吗？见老头不动声色，老外又掏出100美元，诚恳地说：“老先生，我明天就要回国了，我很想朋友实现心愿，您吹的龙太美了，不能带回去，是我的遗憾。”

          老头终于被老外的诚意打动了，说：“今天破例了。”顾涛很高兴，他一直没机会看老头亲自吹的糖面龙的演示，现在又眼福了。

           正当在思绪万千的时候，老头已经把龙吹出来了，当这条龙吹好后，围观的人们都爆发出一阵掌声。老外喜滋滋地接过这条龙，又递过200美元，老头不想要，老外却说：“我说话要算数的，而且，这条面龙就值这个价。”

           这一晚，顾涛失眠了，他没想到老头吹出的面龙能卖出200美元，要是自己掌握了这门手艺，那不就是发了吗？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接触，顾涛鼓足了勇气向老头表白了自己的想法，老头很异样地看着他：“你想拜我为师？为什么呢？”顾涛说：“这几个月，我被您高超的技艺所折服，不跟您学，将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老头笑了笑：“你太会说话了！你陪了我两个月，还算有些诚信和恒心。”顾涛一听这话，赶紧准备给跪下，没想到老头一下扶住了他，说：“急什么呢？我还没答应你呢，你以为当我的土地就这样容易和简单吗？当初有个外国留学生出五万拜我为师，被我拒绝了。”

           五万？别说五万了，现在自己身上300块都没有。顾涛惊呆万状地说完。

     老头眯缝着眼看着顾涛，问：“你在我旁边看了两个月了，难道什么都没看会？你第一天就挣20块，难道现在两个月还挣不到2000块？”

      顾涛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可看和做事两个概念，才摆了两天，顾涛就明白了，吹糖人不容易，半个月过去了，他只挣了700块。

         顾涛不想这样下去，就把摊子搬到美术职专门口的大街上，果然光顾的小孩子多了起来，其中有个小孩子问顾涛会不会国产动画片《懒洋洋与灰太狼》里的人物，这句话给顾涛带来了灵感，自己以前喜欢动漫，要是把动漫里的形象变成糖画，会不会更受人们的欢迎呢？他决定尝试一下。

      顾涛找来一些流行的动漫形象，然后反复练习，因为有基础，吹起来还容易些，吹出来的糖人卖得还可以。这几天，顾涛的生意就要火了，来他这里买糖人的小孩络绎不绝，就在他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田甜从美术职专出来见到了他。

     自从田甜进了美术职专后，他俩就没有见过面，只是在QQ上保持联系，顾涛惊喜地站起来，这才发现，甜甜身边有了一位帅哥，看到顾涛在摆摊吹糖人，甜甜也有些惊讶，她楞了一下，就说：“顾涛，这是美术职专的高材生项南。项南，这是我高中同学顾涛。”

       听到田甜介绍自己是高中同学，顾涛心里很不是滋味。项南走马观花地看了看顾涛吹的糖人，说：“吹得不错，为什么不去我们的美术职专呢？”顾涛瞧着这位帅哥不知说什么那才好，项南还饶有兴趣地说：“我想让你亲自给我吹一条龙？”随手扔给顾涛10元钱

      顾涛看了看说：“大帅哥，亲自吹糖人现在恐怕不行的，这有现成的一个样。”项南只好拿起一条飞龙就走了。

     老头又找到了顾涛，于是他拿出2600交给他，老头摇摇头，说：“你没完成任务，不过2600也不错，离三千不远了，这样吧，你当场吹一条龙，如果吹得好，我就收你为徒。”

      顾涛听后心里还踏实了些，因为这一段时间他吹的龙还行，手法还娴熟了不少，他硬着头皮吹了起来，很快一个漂亮的龙诞生了。

         老头仔细看了顾涛吹得龙，说：“比一次吹的龙好多了，可是你吹得龙没有飞起来的感觉，更没有腾云驾雾的气势，何以称龙？只有把图案刻在心里，才能吹出精气神。”顾涛有些不明白，怎么就能刻在心底？老头说：“观察。英国有一个孤独的画家，他有一个惊人的瞬间记忆能力，任何景色只要他看过几分钟，就可以过目不忘，并能在画布上精确地复制出一天甚至一周前看过的风景”。

        老头让顾涛吹了几个很有特点的糖龙，顾涛果然出手不凡，老头抬头微笑。顾涛松了口气，说：“那您该收我为徒！”

        老头故作吃惊地说：“收徒？还收什么徒啊？我吹糖人的技术都教给你了。

    顾涛听后目瞪口呆，觉得有种受骗的感觉，似乎从打赌那天起，自己就钻进了他的“圈套”里。

    老头继续说：“东西都交给你了，剩下的就是反复练习，如果你真想把糖料学好，我可以在你开始练摊的时候指导教你。”

     这一天，顾涛又独自摆摊了，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他摊前看了好久，随后自我介绍说：“我姓李，是省美院的教授，他说顾涛吹的糖人很美，又得知顾涛高考落榜后，就邀请顾涛有时间到省美院旁听自己的课程。顾涛听后欣喜若狂。

     没过多久，顾涛真的来到省城，跑到省美院跟着李老师旁听，几个月下来，他不但学到了东西，而且还认识了好多新朋友。

     这一天，李老师对顾涛说，有个加拿大的友人想组织中国的民间艺人去加拿大交流，正好那个吹糖人的艺人生病了，他就推荐了顾涛。顾涛回去后把这些事情告诉了老头，老头也很高兴，他掏出一叠钱塞到顾涛手里，说：”这是你上次挣到的2600块，带上吧，用得着！”顾涛此时觉得老头很有人情味的。

     在加拿大交流的10天里，顾涛现场吹的花鸟糖画，居然卖出了30万人民币，顾涛第一次感受到了成功的喜悦。

      回国，顾涛急忙去找老头，蔡老师告诉他，老头住进了医院，顾涛心急火燎地赶去了。当顾涛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老头，顿时泪如雨下，老头听到顾涛的声音，微微睁开了眼，顾涛哽咽地说：“我刚刚知道，这次出国的机会是您给的。”

       老头挣扎着靠在床头，吃力地说：“你是一个要强，爱面子的孩子，我直接给你说，你未必愿意去，只要你真正感受到别人对你的欣赏，才会越来越有动力。其实一年前我就查处来自己得了癌症，医生说我我只有半年的活头，我不怕死，唯一担心的是，我这门手艺找不到传人，美院的蔡老师和我是老朋友，我曾推荐过好多学生跟我学，可他们似乎瞧不起这些下里巴人的东西，心血来潮学了几天后，就没耐心学了，有个老外主动跟我学，我没答应，总觉得民族的东西，应该先传给中国人，现在的年轻人，对我们的民间艺术看不上眼了，幸亏遇到你！从第一次你主动开始吹糖人开始，我就觉得你是个好苗子，于是我想法把你留下，让你慢慢喜欢上吹糖人。你有基础，守诺言，有恒心，无论如何我要把你培养成吹糖人高手！”说到这里，老头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发了黄的笔记本，说：“这是我一辈子吹糖人的心得，送给你吧！”顾涛听到这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师傅，我给你磕头了！”说完就给老头磕了三个响头。

        老头巍巍地点了头，说道：“你年轻，懂得创新，只要你坚持一下，一定能把吹糖人这门艺术发扬光大！现在，我只有一个请求，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一定不要放弃，好吗？”

         几天后，老头和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顾涛在师傅的遗像前，他把自己吹的糖人，放在之中燃烧了，喃喃地说：“师傅，我吹的龙也可以飞起来了，您好好看看吧.........”

     时间慢慢地过去了，顾涛一边继续吹糖人，一边研究糖画装饰技术，为了让糖画在吹出来后保存时间长，不粘连，不融化，他想了很多方法。就把装饰起来的糖画存放到店里卖。渐渐地，她吹的糖人有了些名气，价钱也逐年提高。他又租下一个门面，创建了吹糖人研究会工作室。很快他工作室里的吹糖人、捏面人等民俗文化，就像他吹的糖龙一样飞了起来，飞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