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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者的心声[2016/5/12 21:57:00|by:彭术琼]
月三十号,整个车间里的工人一反往日拼命工作的常态,心不在焉的干着活,内心却是急躁不安得,明天就是五一了,家里父母,老婆孩子在等着回去呢,谁有心情干活呢?

   素欣昨天早已收拾好行李,把几件换洗的衣服,以及前几天厂里加班发的方便面,一同塞进口袋。她恨不得马上回家,回家好好陪女儿。女儿已经十岁了,素欣对女儿有一种欠意感,从生下女儿后没曾亲自带过她,一直由爷爷奶奶带着。素欣跟其他千千万万打工者一样,背井离乡挣钱去。就老公那点钱,怎能养活一家人?更何况儿子读大学,房子搞按揭,只有委屈女儿。为了把这种对女儿的欠意降到最低,每逢节假日素欣都得回家陪孩子。五一放假可有三天呢,回家和女儿好好培养感情,正当素欣寻思回家给孩子买什么东西的时候,那宝贝电话来了,电话里说要买校服,是老爷子让女儿来征求素欣的意见,是买还是不买?素欣一口应允,买!买了明天妈妈回来拿钱给爷爷。素欣爽快地答应了女儿。

   其实素欣明白,老爷子让女儿打电话的目的,他怕素欣不肯出这校服钱。记得女儿一年级时,学校组织了一次文艺节目,学校统一服装,服装钱自己出,学校统一买,采取自愿的办法,参加者就报名。女儿平常喜欢蹦蹦跳跳,她很想去,可是老爷子扼杀了她的这一爱好。他认为学校是做生意,买这么一套订点儿衣服要一百多,自己买得买好几套,不化算。瞒着素欣把这事推掉了,想想台上的孩子欢快地舞动着那小胳膊小腿,自己的孩子只有在台下羡慕的份,素欣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从那以后,素欣跟老爷子说,凡是学校对孩子有益的活动,尽量让孩子参加,至于钱,我们自己会出的。素欣看穿了老头子的心思,他是隔辈带人,力由他们下,钱就没必要再投入了吧。有了素欣这句话,老头子放宽了心,这不,学校要让孩子买校服呢,赶紧让女儿打了电话。意思让素欣掏钱,素欣再明白不过了。

   一听说素欣要回来,女儿欢呼鹊跃,“好呀,好呀,好呀,妈妈要回来了,妈妈要回来了。”妈妈,你现在到哪儿了?”“妈妈,奶奶做好饭菜等着你呢,你快点回来呀。”女儿不到两小时,一连给素欣打了好几个电话,弄得素欣回家的心更加迫切了。

   “咚,咚,咚。”素欣敲了门,女儿张开翅膀,投入素欣的怀抱,女儿又黑又瘦,一付营养不良之状,后脑稍却编了一个很大的辫子,看上去很不协调,素欣眼里有了一层雾气,放下包,蹲下来,搂住孩子的颈项:“这辫子,谁给你编的?”

   “是搂上的那位大姐姐给我编的。”

   “不是让你不乱跑的吗?咋又去别人家串门呢?”

   孩子嘴撅起:“才没有呢,是我在门口外面遇见的。”

   婆婆见素欣回来了,忙进厨房,端了饭菜,摆上碗筷。老爷子正看电视,手拿遥控板,关了电视,起身招呼了素欣:“素欣回来了,哦,你要批评这孩子,叫她别乱跑,就是不肯听我们的话。”为孩子喜欢去串门这一事,老头子曾多次给素欣打过电话,他不放心,孩子大了,家里呆不住,老出去玩,万一遇上坏人咋办?

   老人这种担心是正常的。素欣建议让孩子做一会作业,看一会电视。可老爷子不让孩子看电视,他说,一个孩子老是记住电视情节还能读什么书?女儿毕竟才十岁,天天做作业不烦吗?不让看电视又能做什么?每次给女儿打电话问及她在干啥?她说她坐在沙发上呢,爷呢?爷爷在干啥?爷爷在看新闻,爷爷新闻看完了干啥?素欣的意思是新闻完了应该孩子看一会动画片吧,女儿说新闻完了还有新闻。素欣真是无语,你叫一个小孩子在家怎能坐得住?从放学到晚上睡觉之前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让一个孩子无事可做,无话可说,这该是怎样的一个煎熬?难怪素欣给女儿打电话,女儿总是没话找话问这问那,可以想像,女儿是在打发那难捱的时间!素欣只有叹气的份,她已经给老头子建议了,老头子不采納,素欣是没有办法的,说多了,老爷子会多心的,嫌他们带不好,自己带去!所以当老爷子转头说起女儿的这些时,素欣一言不发。素欣担心的不是这个,她心里觉得亏欠女儿太多,亏欠女儿一个快乐的童年。

   素欣吃完饭,收拾了碗筷,在柜里找出女儿的衣服,她要给女儿一个大扫除。看那小脸蛋,头发处,脖子下,耳朵背都是脏不溜秋的,就知道平常洗脸如蜻蜓点水般像征性的洗了一下,婆婆说:“我让她洗澡,她犟得很,不听话,不洗,洗脸也是只洗屁股那点。”素欣心想,孩子不让洗就不洗吗?但素欣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放水,给孩子洗头,洗澡。整个头洗下来那水黑得如掉了墨汁一般,洗澡水足足用了两大桶,面疙瘩搓了一层又一层,估计还是素欣前两个月回来给女儿洗的澡,中间可能一次也没洗过,女儿居然还说:妈妈,不要搓掉这些面疙瘩,那是给我保温的,今后可要冷死我了。完毕,换上一条好看的裙子,女儿蛮乖的,不丑嘛,拍照,给老公发一个过去,让他看看,丑小鸭变天鹅。

   其实婆婆年轻时是很爱干净,整洁的一个人,素欣平常不拘小节的,婆婆倒还看不顺眼,婆婆常教育素欣,一个女人,没有丑的,只有懒的。这点素欣很敬佩婆婆,素欣这方面是万万不及婆婆。以前,婆婆会在女儿衣服上弄些小花什么的缝起来看上去很精致的,只要见街上有什么小发夹,小头饰她会给女儿买来,把女儿打扮的花枝招展。可最近几年,女儿不再是小精灵,标标准准的丑小鸭。鞋子黑不溜秋,衣服墨迹斑斑,头发乱七八糟。素欣知道,婆婆老了,带不动了。于是素欣总是把女儿季节性的衣服放在一起,交代婆婆,哪一件衣服搭配哪一条裤子,哪一条裙子穿哪一双袜子。可每一次回来,素欣总见女儿穿同一条牛仔裤,多好看的那些衣服裙子仍在原处歇凉。婆婆说,叫她穿,她不穿。一个十岁的孩子的思想,婆婆就由女儿控制了。婆婆真的是老了。素欣心里又装了许许多多的担忧,但是素欣是无能为力改变这种现状,她只能在家里尽量满足女儿,尽量把家里安排的妥贴些,她做的只有这种程度。

   素欣收拾好女儿,带上女儿出发,去超市购一些零食。这也是素欣回家安排中的一条。平常,家里是没有零食的,老爷子说学校杜绝孩子带钱吃零食,老爷子以此为由,连平常每天给孩子的一块钱的零花钱也省了。也好,孩子拿着一块钱买那些垃圾食品素欣不放心,更何况,不吃零食女儿的饭量的确增加了。好在,老头子,婆婆还是比较心疼女儿,每天有牛奶喝,早上坚持一个鸡蛋。可孩子毕竟是孩子,她要的不是这些,她喜欢吃烧烤,喜欢拿钱跟其他孩子一样吃着便宜的垃圾货,跟大人一样,也许不是因为吃而吃,而是因为别人有的她也需要吧,所以素欣回来都会大包小包的给女儿买些零食,素欣让她过足这个瘾。

   在去超市的路上,女儿滔滔不绝的讲起了学校的事,讲起了爷爷奶奶。

   女儿说:“妈妈,我在奶奶那存了五百块钱,现在还剩下三百了。”

   “哦,那两百去哪儿了?”

   “买校服爷爷说用我自己的钱买的。去了一百。还有姑姑带小外甥来我家,我让婆婆给了他一百。所以就剩两百了。”

   瞧这孩子,自己才十岁,就知道发红包给别人。本身女儿没有错,但是老公的姐姐和婆婆是大人,姐姐就那么理所当然的把钱接过去了?小孩子的钱也敢收?姐姐竟是见钱如命到家了,婆婆也理所当然的把钱给姐姐了?再怎么年事已高不至于这么糊涂吧?也太离谱了。素欣是个识大体的人,过年才给姐姐的的小孙子两百块钱,又买了一套衣服。姐姐就这么对待自家的孩子。老人真是糊涂了么,既然糊涂,就得必须提醒他们,小孩子的性子不能由着她来。



素欣跟女儿回了家。她轻言细语的对两位老人提起这件事,老爷子原来不知情,是婆婆给的。

   老头子本身是个脾气急的人,听明缘由,对着婆婆吼到:“人家才几岁,要给别人发红包,她自己都靠别人给她发红包,你倒好,居然给了。”

   “是孩子自己说要给的。”婆婆说。

   “她叫给就给呀,你是孩子还是她是孩子?叫你管孩子你就这样管吗?”公公的声音向打雷一样。没想到公公会发那么大的火。这火一燃起来烧旺了婆婆,那火越烧越凶猛。素欣成了导火线。

   素欣感到不安,她不希望他们两老人吵架,她没这么邪恶。她只是想善意的提醒一下,没曾想事情演变成这个样。素欣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劝啥?本身这事由素欣引起的,婆婆心里不恨死她才怪,不劝,自己作为儿媳,由他们吵下去?

   两老头关上房门越吵越凶,谁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女儿哭了,一边哭一边埋怨着素欣,就怪妈妈,妈妈要是不去问婆婆就好了。素欣搂着孩子,越发不安,这事又牵扯到孩子身上了。孩子会茫然,会不知所措,孩子会想自己的一片好心大人们怎么弄得这么复杂?也许不该跟妈妈说出这件事他们就不会吵架了。会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大人们的问题,素欣感觉自己真的不该引起这场战争。两老头的战争越演越急烈,婆婆开始骂娘了。素欣是必须开口说话了;“别吵了,今天这事怪我,孩子明天上课呢?都快八十岁的人,火气还这么旺。”可谁听她的呢?

   “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还这样凶神恶煞,只晓得整天骂人了。”老爷子来势汹汹。

   “我没手没脚没劳动啊,咋是吃你的穿你的,不是我天天服侍你,你喝西北风!”婆婆不甘示弱。

   “我当初咋就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蛮不讲理的婆娘呢”

   “你后悔了不是?后悔了看哪个讲理的你让她进来就是,找她去就是”

   素欣眉头都快挤成一堆了。一对快要满八十岁的人吵起架来也是重复着年轻人的话题?素欣一直认为接近黄昏的人一定是淡然的,犹如一潭平静的湖,经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的洗涤,落下的只有清澈,透明而又安静。在素欣的公公婆婆这儿却丝毫看不到他们的安详,看到的只有火药味和战争。公公索性拿了一床毯子,在客厅安营扎寨了。客厅那么冷,沙发那么窄,万一掉下来咋办?弄感冒了咋办?素欣赶紧起床,叫公公回床睡肯定是劝不了的,只好抱了一床棉被准备给公公铺床。正气头上的公公哪会领这个情?“死了倒好,死了落个清静”一吵嘴,怎么会想到死了??素欣无可奈何,默默地走向自己的床边。那一晚,婆婆没睡,公公没睡,素欣也没睡。

   第二天,素欣很早起了床,女儿在七点多是要上学的,平常都是婆婆六点起床弄早餐了,今天看样子婆婆不会起来了,公公早已赌气出门。素欣给女儿安顿好之后,走到婆婆床前坐了下来,素欣必须这么做,她要劝劝婆婆,这是身为儿媳妇的责任,人家说老还小老还小,他们老了老了真成了小孩子的脾气。不解解婆婆的心结,自己于心何忍?

   “妈,起来吃饭吧,不管怎么说,饭总是要吃的。”

   “不吃,死了倒好,死了就不碍他眼了。”怎跟老爷子一样的话?人老了,喜欢把死挂嘴边么?当真老了不怕死?素欣摇了摇头。

   “哪里吃得下,你看你爸,昨天他才说出真心话来,说这辈子是瞎了眼。”婆婆一边抹泪,一边说。

   “你跟了爸一辈子了,难道不清楚他的脾气吗?爸就是那个臭脾气,其实他还是很关心你的,别的不说,就说妈的耳朵听不见这事,爸花了一万多块钱了给你买了助听器,你看隔壁张大婶肚子疼的死去活来,她老伴就不理她,那多造孽啊,所以妈,别记爸的仇了,他心不坏,昨天都怪我。”

   “我没有怪你,那死老头就是心疼那几个钱,孩子上街想买点东西吃他就不肯,把孩子弄得瓜兮兮的,现在的孩子哪像我们原来的孩子一样。”

   “别说,妈,我晓得,是我们拖累了你两老,不光要替我们看孩子,还要倒贴上一些经济,你儿子心里愧疚得很,我们这不也是没办法吗?”

   素欣与婆婆一个坐床沿,一个半躺着,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掏着心窝子,两个原本素不相识的人就因为一段联姻把她们联系在一起,紧紧的不可分割的联系在一起,成了一家人,最亲最亲的一家人。素欣陪着婆婆流了一场眼泪又一场眼泪。婆婆说,她可能有十年没买内裤了,昨天与那死老头走了大半条街,人家要十二块钱卖两条,他给人家出六块,谁卖给他,走了一上午都没有买回来。

   其实,两老是有工资的人,一个月算起来应该有五六千吧,仍然这么节约,这为了啥?因为他们没有安全感,他们对后人们没有安全感,他们怕用完了积蓄下个月怎么办?生病了怎么办?所以他们必须省。素欣的心很沉,沉得跟铅一样重。素欣转身走出了房间,替婆婆买下了那走了半条街,走了一上午都没买到的内裤。

   素欣要返回公司了,这次回家,她有着太多的牵挂。她牵挂着女儿的孤单,她担心着老人的身体,老的老,小的小。然而素欣别无选择。

   素欣走向公司的门口,她扬了扬头,对自己说,为了孩子的学费,为了房子的按揭,加油!然后大步朝公司走去。

  
标签:打工     阅读次数(279) | 回复数(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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