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明的农民互联网

          炸了窝的老母鸡

    我十几岁的时候，有一年家里养了几只老母鸡。一天晚上我堵鸡舍时，发现少了一只。黑灯瞎火的到哪去找？想到母亲串亲走时对我的吩咐：“一定把鸡看好，不能丢失”，心里很不安宁。

    第二天一早去找，发现那只老母鸡正在另一个窝里下蛋，我以为是难产，没有理会它。可是到了下午，那只老母鸡依然还卧在里面。我觉得不对劲，把它拽出来看究竟：窝里空空的，一模肚子里也没有鸡蛋，气得我一下子把它甩出去老远。而老母鸡脱落着翅膀，咯咯咯叫几声，回头又钻进那个窝。啊！它炸窝了。

    炸窝鸡白吃粮食不下蛋，这哪行？我得治治它这个病。我照别人说的，用绳子绑住炸窝鸡的翅膀，吊在当院那棵椿树上，听说这样两天后，它就不炸窝了。可是老母鸡不甘忍受折磨，挣扎着、尖叫着。它的反抗非但没有挣脱，反倒招来几只大母鸡的围攻。鸡们也许看它不地道，都伸着脖子奓着毛，气势汹汹地向它啄去。直啄得它的羽毛乱飞，头上鲜血四溅，还声嘶力竭地惨叫。我怕被啄死，给它松了绑，然而它又钻进了那个窝。

    一招不行，我又来一招。为使它无法钻窝，往它尾巴上绑了一根半尺多长的棍子。想不到炸窝鸡害怕了，满院里跑。一跑，尾巴上的棍子就摇。也许它觉得被谁在追赶，惊慌失措地狂跑，跑得越快，棍子摇得就越猛，越猛，它就越害怕，嘎嘎嘎，飞上猪圈墙，受惊的小猪窜出圈外；闯进邻居家，吓得小孩哇哇哭闹；跑到大街上，引来几只小狗直追着叫；我认为它羞辱了我，气愤地急追不舍，边追边骂：“你个没用的东西，抓住你，看宰了你不！”

    这时候，母亲串亲回来，见了厉声对我喝道：“你这是让鸡出什么洋相？”怕跑失，随即也追赶过去。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炸窝鸡抓住。尽管我解释是给炸窝鸡治病的，但还是挨了母亲一顿斥责，说我不该粗暴地对待炸窝鸡。

    母亲消了火后对我说：“鸡炸窝不下蛋了，可它能孵小鸡。俺正打算买小鸡哩，这下好了，就让它给咱孵窝小鸡吧。”

    母亲说干就干，找来一个大瓦盆，往里面铺上麦秸，麦秸上放了二十多个鸡蛋，而后把炸窝鸡捉进去。可是，受了惊吓的炸窝鸡也许以为又要挨惩罚了，怎么也不在里面。迫不得已，母亲就用筛子把它扣在里面。两天以后，母亲见炸窝鸡卧得安稳了，才将筛子拿去。炸窝鸡不吃不喝，全身心地温暖着自己的宝宝，偶尔跑到院子里拉泡屎，拍拍翅膀叫几声，一溜烟又回到瓦盆里。母亲怕它挨饿，每天给它喂食物和水。

    二十天后的一个早晨，叽叽叽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吵醒，原来几个鸡宝宝破壳钻了出来。此时，母亲脸上挂着微笑，正耐心地守候在瓦盆旁边，并小心翼翼地往外取蛋壳呢！

    第二天，老母鸡就带着它的孩子跑到院子里。鸡宝宝在金灿烂的阳光照耀下，像一个个黄黄的绒球，跟着妈妈叽叽叽地叫着、闹着，在丝瓜架下面快乐地游玩。

    我看了这一情景不由想：过不了半年，这些小家伙就长成了大母鸡，到那时候，它们一定下好多个大白皮子鸡蛋。我真没想到这只其貌不扬的老炸窝鸡还有如此神奇的本领。想到当初对它的粗暴，我非常惭愧，觉得不但对不起母亲，更对不起炸窝鸡。我说不清自己是赎罪，还是看它们母子那么可爱，竟第一次抓来一把小米，向它们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