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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之举[2016/10/5 21:41:50|by:liuyixia] 
| 无奈之举 （小说） 在儿子拿到北方一所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勉子便在心中计划着，入学前一定要带儿子到亡夫的坟前祭奠一下，以告慰亡夫的在天之灵。勉子选在了阴历七月十五这一天，因为这一天既是当地传统的祭祀节日，又是赶在儿子入学的前些日子。 像小时候一样牵着儿子的手，来到夫的坟前，点上一炷香，让儿子跪下给未曾见过面的父亲磕了仨头，然后，点燃了阴纸。勉子望着不断燃烧的阴纸，心中默默地祈祷：亲，你的儿子考上大学了，高兴吧，保佑儿子学有所成，一生顺利平安吧！默念中，颗颗泪珠顺脸颊滴落，她想说：亲，为了维护你的名誉我做到了；为了替你尽孝，我做到了；为了给你脸上争光，把儿子培养成大学生我做到了。愿这所有的辛酸苦辣都将随着燃尽的阴纸变成缕缕青烟飘散在空中，传送给在天的亲的灵魂，告诉他：亲，原谅我的不坚定，我不能再把我们的秘密保守下去了，我得给多年来一直与我一起替你支撑这个家的他一个交代，这样，好让我的心稍稍有些安静。今天，就当着你的面儿，把二十多年前的真相告诉儿子，我想你不会怪我吧。 三十年前，勉子青春靓丽，是很多男青年追逐的对象。 隔壁从小玩到大的春生哥早已对她倾慕已久，只是由于春生的腼腆，出于害羞难以启齿。直到有一天，媒人领着邻村一个高大英俊的的小伙子进了勉子的家，定下婚事，他才追悔莫及，可为时已晚。眼看着心爱之人已为人妻，他落泪了，发誓今生永不娶妻。 那一年，勉子二十四岁，她结婚了。 婚后，妻子温柔贤惠，丈夫疼爱有加。公婆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一心想着早点抱上孙子。等了一年，又等一年，还不见孙子的影子，婆婆着急了，先是婆婆找了民间偏方让她用，可过些日子不见效，夫妻两个才去了大医院做检查，结果是妻子生理正常，丈夫精子全无，这意味着无药可救。这样的结果，对于没有心理防范的丈夫来说，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看着化验单，呆呆的半晌说不出话来。面对这样的结果，勉子也蒙了，脑子一片空白，此时此刻她不知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自己的丈夫。 回到家的夫妻俩心事重重，一脸的阴霾被公婆看在眼里，丈夫把结果告诉父母，然后，扑倒母亲怀里，大声哭着：妈，怪我，怪我呀，我没后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是个不孝之子呀，妈....妈.....我不孝哇！婆婆搂着她的儿子哭着：儿子，妈不怪你，是妈没那个命啊！公公擦一下眼睛拍着儿子的背：孩子，别哭，爸爸也不怪你，你要振作起来才是。 看着这种场面，勉子心中五味杂尘，她跑回自己的屋中，一下扑到炕上，呜呜的哭了，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丈夫。 冷静下来的夫妻俩，相视而坐，丈夫拿过妻子的一只手放在他另一只手中轻轻抚摸着：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能接受。勉子望着丈夫面无血色的脸，想着刚才他那绝望而凄惨的哭声，她的心都碎了。两年多来的相处，她相信她对他是有感情的，他对她的好永远留在她的记忆深处：寒冷的冬夜，他给她捂热了冰冷的双脚，带她遨游温暖的梦境；酷热的夏夜，他给她驱着蚊蝇扇着扇子，阵阵飘过来的舒适清凉的风，让她很快进入甜蜜的梦乡；每月打工挣的钱，除给母亲的外，还时常给她带来小惊喜，许是她平时爱吃的零食或是她喜欢的布料；更不能让她忘却的是，在他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他特意为她买来了婚前曾许诺过的一枚金光闪闪的戒指；她病了，他为她拿药倒水，整宿整宿为她轻揉着不适的胃部；还有，他为她洗过脚，为她嗑过瓜子仁...... 想着他的温柔他的浪漫他对她的好，勉子不再彷徨，也不再犹豫，她不想为此失去这个家。她含情脉脉的望着对面的丈夫，然后，扑向丈夫那有些凉意的怀里，她想用她的身体，她的话语来温暖丈夫那颗驱渐冰冷的心：亲，你听好了，我永远也不会向你提出离婚，不要自卑，也不要灰心，你要好好地活着，只要你一辈子对我好，即便是没孩子，我也要和你共同走完人生这条曲折之路。丈夫紧紧拥抱着她，感激的泪水滴落在她那有些苍白而又泛着点儿红晕的脸上。 虽说勉子的话让丈夫的心稍有安慰，但心中那个结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得开。作为一个男人不能生育自己的孩子，上对不住父母，下对不起妻子，如何有脸面去见乡邻，走在大街上都觉得矮人三分。几天来，丈夫吃不好睡不安，有时夜里做恶梦，醒来精神恍惚不定，用什么办法来挽救丈夫人前的名誉与自尊，这让勉子很是犯愁。 这天，勉子回娘家，正好与春生哥碰个对面，两人寒暄过后，互问境况，得知两年后的生春哥仍未婚娶，孤身一人，不免为之惋惜。其不知这一切都是缘与她。倒出衷肠的春生，终于说出两年前未敢说出的话，这让勉子不得不重新审视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有点憨厚的男人，如果当初他能够大胆一些，能够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心中的所爱对她表白的话，亦或许不会有今天的局面发生，晚矣！她不断叹息着。身为人妻的勉子明白，作为一个传统女人，就应该认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虽做不到三从四德，但也不能心猿意马，朝三暮四，结了婚的女人，就该把整个身心都给了那个男人，何况他又是一个好的男人。 回到婆家的勉子望着丈夫日渐憔悴的脸庞，不免心生爱怜。夫妻两个抱头痛哭，丈夫说：我不能耽误你，你还是走吧。妻子说：别说傻话，我做不到。 公婆也为儿子的事发愁，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位客人，骑着一辆红色摩托车，从车上搬下一筐苹果，这是勉子的父母托春生给送过来的。春生有摩托，打工又顺路。一个大胆的想法闪过婆婆的大脑，她把儿子媳妇叫到自己屋里，不好意思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最后对勉子说：众乡邻都知道你们俩去外地看病，但不知其内相，你们如此这般的做成功了，他们会觉得你们的病治好了，不会产生怀疑，他也会挺起腰杆儿做人了。这是我们全家人的秘密，我们发誓，为了这个家，你不说，我不说，全家都不说。 这对于心地善良并具有传统女人的勉子来说，听后脸红到了脖子根儿，转身跑出屋子。 夜里，夫妻俩还在为老人的话纠结着迟迟做不了决定，最后，还是丈夫想明白了，与其这样“坐以待毙”，还不如给她一个自由的空间，让她过一个正常女人该过的生活。是你的不会跑，不是你的再束缚也枉费心机。他抱着妻子窃窃私语。 无奈，真的好无奈。终于，勉子做出了无奈之举。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在春生哥那间充满光棍儿男人气息的屋子里，圆了他 青春的夙愿。有勉子与春生哥的海誓山盟为证：为了爱，真相永藏心底，致死不说。 很快，两月过去了，勉子有了反应，全家皆大欢喜。丈夫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身体恢复的很快，逐渐强壮起来，每天充满朝气，又和以前一样出去打工了。乡邻们也都为他们的幸运而祝福。 这样的日子不长，突然有一天，丈夫感觉有点发烧咳嗽喘不过气，马上去县城做检查，随后又建议去外地作进一步的检查以免误诊。确诊后，勉子如五雷轰顶，差点儿晕倒，肺癌晚期，这样的结果，怎能让一个怀孕在身的小女子接受得了，，她的梦又一次被现实所打破，她不禁感叹，倒霉的事为什么偏偏会发生在她一个人身上。她哭了，伤心的哭了。 花光了家里全部的积蓄，医生断言：再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任何的药物对于一个癌症晚期的人来说都挽救不了他的生命，花再多的钱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只能证明亲人们为他尽力了，尽心了，不至于在病人走后留下任何的遗憾这就足够了。 勉子身心疲惫，带着身患绝症的丈夫回到家中。公婆看见弱不禁风的儿子模样失声痛哭，在强大的病魔面前，对于年逾古稀的这对老人来说，只能是束手无策，噤若寒蝉，只能把撕心裂肺的疼痛埋藏在心底，为儿子献出最后的爱。 在丈夫患病的这段日子，全家都在小心翼翼的数着每一天的日子，尽管药物不再是救世主，可勉子还是坚持每天给丈夫吃药，或许这样就能缓解一下丈夫因病而带来的心理压力，就会放慢丈夫走向死亡的脚步，就会延长丈夫弥留人世的时间，让他在人生最后的时间里享受亲人们带给他的最真挚的爱。白天，公婆给儿子做最适口的饭菜，陪儿子聊天，轻抚儿子身体不适的地方。勉子白天带着几个月的身孕下地劳动，晚上整宿的为丈夫摩挲肢体不停歇直到天明。 丈夫的病越来越重，呼吸越来越困难。他深知自己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熬不到孩子出生的那天了。那天晚上，他把看护的亲人们都支出去，只留下勉子在房间里。他拉住她的手示意躺在他身边，勉子照着做了，然后他用微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喃喃说：我很高兴，我这辈子遇到你，值了，谢谢你这一路走来给我的陪伴，谢谢你能为我们家传宗接代，我不求你在我走后为我守寡，不求你为我照顾我的父母，你还年轻，你可以去找他，他是个好男人，你是个好女人，你们俩好好在一起过日子吧.....但，请你答应我，我们先前立的攻守同盟....那个只有我们才知道的秘密不可泄露给任何人，包括即将出世的孩子.....勉子握着丈夫那冰凉的手，默默地点着头，示意他：放心吧，我会做到的。并为他擦去从眼角流出的那颗大大的泪珠。 丈夫安详的踏上了归西的路，勉子为他擦洗了全身，并为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丈夫做后的道别，她跪在炕上，弯下身子，把脸贴在丈夫的脸上，之后抬起，在丈夫的额头上深情吻了一下..... 两个多月以后，勉子为他生下一名男孩。 男孩记事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位舅舅，那年男孩上一年级。 舅舅在打工之余还帮着母亲干地里的农活，并帮着母亲照顾生病的爷爷奶奶。 小学毕业那年，男孩十三岁，他替未曾谋面的父亲为离世的爷爷奶奶摔盔子·扛灵幡。一年里，两位老人相继去世，弥留之际，婆婆拉住儿媳的手，表情是说：我的好儿媳啊，记住我们的秘密。勉子心里全明白。 .......... 十年后，男孩考上了北方一所名牌大学。他见证了母亲·舅舅为他所做的一切，他也知道，舅舅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没有舅舅的出现，就没有他现在的今天。是舅舅的勤劳，母亲的善良感染着他，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让他在一个良好的氛围里健康快乐的成长。在他即将踏入大学校门的这一刻，在未曾谋面父亲的坟前，母亲将一个藏于心中二十多年的惊天秘密告诉他，这让他始料未及，也让他难以相信：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扑倒母亲怀里大声嚷道。 勉子抚摸着儿子的头：儿子，我之所以违背对全家的承诺，把真相告诉你，是因为这个，李嫂从兜里掏出一份医院的检验单递给儿子：看看吧。 儿子看着白纸黑字的检验报告，一时说不出话来，少顷，抱着母亲大哭：妈......妈..... 当勉子拿到乳腺癌病理检测报告的那一刻，她心如刀绞，黯然神伤，虽然春生哥说一定要把她治好，可她明白，手术不一定是成功的，即便成功，生的希望可能是三年也可能是五载，总之，留在世上的时间不是难以计数而是屈指可数了，她要不要在她的有生之年将心中的那份秘密告诉儿子，这成了她一块儿心病，像一块具石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前夫临终遗言和公婆临终期盼的眼神，都让她觉得心像宁了个花一样的难受，而当她想到春生哥为她所做的一切，也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又让她觉得愧不难当，是他让她像个人似的活着，是他替她为公婆料理后事，忙前忙后；是他与她风雨同舟共同打理生活的小日子.....如果不把实情告诉儿子，又怎能对得起与自己及同甘共苦的春生哥。勉子眼里流的不是泪而是血。 ............ 5年后，勉子安详的死在春生哥的怀里。时任某网络公司经理的儿子闻讯为母亲料理后事，并让父亲宜居己处，安享晚年。 2016年8月18日初稿 2016年9月7日修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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