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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姓名:董青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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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青军的散文:1962年的第一场雪[2018/11/29 20:09:43|by:dongqingjun]

1962年的第一场雪

董青军/文



      ——谨以此文字献给1962年正月15日,55岁黯然早逝的爷爷董玉田



1961冬天,我在北京军区所辖的534仓库服役,地点在当时的石家庄南马路8号。534仓库是部队一个内部称谓。它里面储存着军区武器的大量零配件,我在这里的工作就是对这些零配件进行进出登记、归类、保管工作。

         腊月25那天,连队要准备过春节了。吃罢晚餐,我持枪巡逻,突然,我的顶头上司张彪科长找到我,满脸惊喜地告诉说,父亲来看我来了。“真的““我这个大哥那给你开玩笑,快去,他就在我的办公室等你,你把枪给我。”张彪科长接下枪支向我急摆两下手,示意我赶快回去。

         我走进办公室终于见到了父亲,父亲老了,已经五年没见了。父亲的羊肚头巾又旧又脏,棉袄也少了两个扣子,肩膀上破了一个洞,露着棉絮,脸上的胡须也太长了,胡须上沾着鼻涕。这就是我的父亲,那个在家里一人,挑着担子在大雪天里卖豆腐的父亲?我惹无其事地背转身,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因为我几乎认不得我的父亲了。

         炊事员小王端来了大米饭炒鸡蛋,但是父亲一点不吃。

         回到了我的宿舍,满屋子的战友很高兴地和父亲唠嗑,父亲心事重重地抽着旱烟........,深夜,张彪科长给父亲安排了一间干净暖和的单间,嘱咐父亲这个春节就不要回去了,好歹部队里的伙食要比乡下好一点,来一次不容易,父亲点头感谢。怕父亲寂寞,张彪科长让我暂时搬过来,陪陪父亲。

        夜里,父亲一袋接一袋抽着旱烟。父亲终于开口了。父亲说,家里实在太困难了,你在家里时,一天能卖一担两撮豆腐,剩下的豆渣就是你们姊妹六个,全家九口人的口粮。现在一天只能卖半担豆腐,那半担只有再担上一盆豆渣,但是你两个姐姐夜里推磨口粮就没了。我现在,身体也感觉不行了,所以愿意来.......愿意来看看你!父亲说到这里,结结巴巴,磕去烟袋里的烟灰,趴在枕头上,竟然抽泣起来......

          第二天早起,父亲还是坚持不吃饭,张彪科长来了,吩咐我带父亲上卫生室检查检查。检查结果是父亲的胃部不适,给父亲拿了“健胃散”,建议父亲静养;中午父亲吃了面条西红柿鸡蛋,面条鸡蛋在部队里"常客“,但是,这西红柿在部队里也算稀见物了。

        腊月27日早饭,父亲吃了大米饭猪肉,这也是张彪科长特意给开的小灶。父亲吃完饭,嚷嚷着要坐火车回去。这可把张彪科长难住了。大家知道,当时在省城火车站坐火车,不是买票马上就能坐上的,很多人带着铺盖行李要等上好些天。那时的"春运“虽然人少,但是紧张的趋势比现在一点不差。

     张彪科长是邯郸县的老乡。他一整天守在父亲的身旁,劝说父亲不要回去。但是父亲主意已定,张彪科长只好答应了父亲的要求。

        28日早晨,张彪科长叫上司机,带上我和父亲找到了当时的石家庄火车站站长,我们出示证件后,请求站长给予一定照顾。但是当天的车票早在前几天卖完了,站长只得把当天当次开往褡裢镇方向的列车长找来。列车长是一个女同志,很和气,答应为了照顾这位革命人家,让他坐服务员的座位。

     把父亲送上火车,父亲突然固执地要求我和他一同回去,这让我大为恼火。”已经春节了,现在部队上所有的后勤人员为了加强战备,都持枪上岗了,你以为部队是你开的,想咋样,就咋样!“我在列车下面指着父亲,生平第一次指着父亲发吼。

         列车徐徐开动了,父亲把头探出窗外无力地哭着:”进京,你真不孝啊!“列车走远了,想起刚才我对父亲的无稽之言,我不仅泪流满面。

         春节过罢了,日历已经翻开了1962年农历正月15日。这天,阴森森的天空泛着漆黑的乌云,天空飘着零星的雪花,也在一阵阵黑风的夹裹下,肆虐地横冲直闯。晚上8点,我又在值班巡逻,一张“父亲病危,速归!”冰冷的纸张出现在我的面前。这张电报似乎让我明白了为什么父亲要前来看我,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一直默默无语,在军营里不肯久留。难道我真的是一个不孝之子?我没有收拾东西,我匆匆坐上了火车。

         从褡裢镇一下火车,借助微弱的灯光,铜钱的雪片普天而来.......我脚踏着这半尺多深的积雪往回急急地赶去,雪片打在我的脸上。一向坚强的我行走在这漆黑的雪夜中,我觉得孤独无助。在车站,父亲告别时情景又浮现在我的眼前。"进京,你真不孝啊“,这声音刹时间从我的耳边旋转地爆发出来,一直回响在这个漆黑的夜空。

          雪夜,伸手不见五指,三十里的路程,风雪刮平了沟沟坎坎,我不知栽了多少个跟头   。  凌晨三点,我 终于走到村头的那座土岗上。

        鸟瞰前方,几年没见的小村,隐隐约约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小村没有灯光,它仿佛也惧怕这漆黑的刮着大风的雪夜,一切都是那么的静态安然!

        走进家里,母亲和哥哥姐姐们哭干了眼泪,眼睛又红又肿,他们都握住我的手,没有言语!

        父亲安静地躺在炕上,双目紧闭,手巾依然又旧又脏,肩膀依然露着棉絮,父亲走了,我不禁放声大哭!

       1962年的第一场雪下了一天一夜,我跪在了父亲的身旁也一直没有离开........

        1962年的第一场雪,让我刻骨铭心的一场大雪,成了我心里永远也抹不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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