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如福的农民互联网

    儿时一别三十年，他的记忆还是停留在那般衣衫破烂却快乐有趣的胎印。恍若隔世的三十年前，村北面的桑干河里，哗哗的流水种，留下了我们太多幼年的野欢：逮鱼、捉虾、垒沙堡、打水仗······，而逮鱼和捉虾，他是最拿手的，用两只瘦弱细长的手，在暗绿茂盛的水草里轻轻地摸索，那些避暑的鱼虾就这样在它们毫无防备之下被他轻松地擒到，只需一袋烟的功夫，半斤八两大的鱼就拿逮个四五条，剩下的时间我们就开始玩耍垒沙堡，在水里疯跑。那一段时间，太阳毒辣辣的天气，他却天天如此，在河里逮鱼，就连阴雨天也能见到他在河水里的影子。有时，我没有陪着他，他就自己去，就像老师布置给他的作业，天天去完成。起初，我是理解不了的，也从未留下在意这些的。

    一次我们从学校里出来，已经很晚了，他却把书包拿给我说还要到河里一下，我说这么晚了，要玩明天我们一起再去，他嘴角闭了一下，也没作声转身去了。我真不明白，天快要黑了，还到河里能有什么可玩的呢？

     第二天，我给他带书包到了班上，却不见他的影子，昨晚下了一阵子雨，一种不祥之兆袭入心头。我赶忙请假跑着去了他家，却看到他在炕上安静地躺着，瘦弱的眼光迎接着我的到来。他的妈妈在一旁坐着，看到我来，她嘴里一个劲地埋怨：“你看看，整天逮什么鱼虾，天黑了还去逮，遭了雨淋坏了身子。”我说：“怪不得，天天逮鱼，不逮不行吗？那味道我是腻味的。”“唉，这孩子生的苦，知道家里穷，逮鱼是为了能给家里添个菜······”看着这个与我一样同龄却体瘦弱小的玩伴，我心里一下被怔然，怪不得他逮鱼就像每天要完成的作业，那些水中的鱼啊，你们能在你们的世界里体谅我这个伙伴的良苦用心吗？那几天，我不记得自己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只是在脑海里老是浮现他那怜悯的神情。我们家的生活其实也不富裕，但却不至也会因为环境凄苦也让我能少年老成地早早用什么分担一份本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责任，而他时常逮鱼的影子却真得伴随着我走过那段灰色的岁月。

    一晃，我们都在岁月中渐渐长大，我到了乡中学继续读书，他去外地学了木匠手艺，他缀学是出于无奈，是在我意料之中。那天，他两眼含着泪与我夜下灰暗的月光里，买了两个相当廉价的白酒，我们都是不善喝酒的，谈起了曾经赤脚在树荫里打扑克顶枕头，还有那些在村头矮墙上无忧唱歌的我们，那晚，不谐世事的我们却格外地老成，手中的酒壶一仰而下，就像大人们那样畅快，临了，我们几乎都醉哭了······

     后来，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只是在回到村里时，偶尔从别人那里打探一下对方的讯息，在结婚、成家、养家的时日里，我们都在自然走过每一个步骤。随着岁月的流逝，童年赤足留下的友谊也被尘封在了深深地记忆中。我又有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友谊圈，在我们小聚的时候，我有时在怀念儿时岁月，他的话题自然在其中，说到情深之处，我突然甚至迸发出能给他打个电话的念头，但几次都找不见他的顶点联系方式。朋友说我其实这是在意某人，要不也不会“酒后吐真言”。是啊，在意他，是因为童年那段岁月里太多的苦涩与辛酸，尤其在他的身上，总让我心里悬若涩感——那个在河水里逮鱼却只为能给家里当个菜的少年。

    很多年前，与我如手足、喝酒醉别却不曾见面的朋友，忽然让我接到他的电话，他说在他现在居住小城的晚报上看到我的一篇短文，他顷刻就熟知一定是我写的，并说其实他是一直心里时常怀念那段岁月的，还有我，还有他逮鱼被雨淋坏的那天。我听得出，他找到了三十年后的我，语气中带着低泣，那种极具感染力的情愫也瞬间染化与我，我也一时无语，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个电话，是三十年岁月的精髓积淀，有喜、有泪，能缓痛，消除人性的麻木，极其昂贵。看似远逝的东西，会在不经意间重新轮回，带着别样的情愫，让我幡然明白——友人与我同明月，天涯昔影从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