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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爹的羊皮袄

记忆里的冬天比现在冷得多，尤其是数九天，滴水成冰呵气成云，能冻得人浑身上下直打哆嗦，这就又让我想起了俺爹暖和的羊皮袄。

羊皮袄是用熟羊皮缝制成的,

以腰身长短分大小皮袄。大皮袄可长至小腿，小皮袄仅及大腿。不加布面的称“白板子皮袄”，加布面的称“吊面子皮袄”，加布里的称“吊里儿皮袄”。俺爹缝制的大都是白板子皮袄，不钉扣子，而用带子系，领子也是毛羊皮。

早些年，羊皮袄在我们北方农村是非常实用的，有一句顺口溜形象地说明了羊皮袄的作用：“白天穿，黑夜盖，下雨时候毛朝外”。这东西白天当衣裳穿，暖和得不能再暖和；黑夜盖厚被子睡到下半夜都能冻醒，而在被子上边再盖上一件羊皮袄，就暖暖和和地一觉睡到大天亮。至于放羊的、赶车的，羊皮袄几乎就成护身符了，要是赶上下雨，就古怪地反穿起来，不管是蒙蒙的春雨，还是如丝的秋雨，一滴滴雨珠挂在毛尖上，等积稍大一点就会自动掉在地上，小一点的只要一耸肩一抖露，也就涮涮跌落，别说是渗到皮板子上，就是里边的绒毛也湿不进去。后来得知，皮袄面遇雨受潮，皮子会发硬变脆，穿不了几天就一绽一绽地裂了缝，好端端的一件皮袄就糟蹋了。

记得小时候我们家有三件皮袄，是俺爹养了好几年的羊才积攒做的，都是不加布面的“白板子皮袄”， 领子也是毛羊皮。村里也就俺爹会缝制羊皮袄，我一直弄不明白会给别人缝加布面的“吊面子皮袄”和加布里的“吊里儿皮袄”，为啥就不给自家缝制一件领子用狗皮、猫皮或者兔皮、狐皮的二毛皮袄呢？哎，咱个小孩子缝了也舍不得给穿。

我最喜欢穿那件山羊皮袄，比大人的厚棉袄略大一些。冬天村里一有露天电影，为了抵御严寒，我不得不穿上小皮袄去看，实在冻得伸不出手，就把两只手抄在一起，体内的热量窜不出去，外边的寒气也钻不进来。耳朵暴露在外不经冻，寒冬腊月会被冻成茄子色，黑紫黑紫的象两片黑木耳。要是冻了再冻，就必然生成了冻疮，结成黑不拉几的痂，痒完了疼疼过后又痒，抓不是个抓挠不是个挠。为防止遭受冻耳之苦，我就把皮袄领子立起来，毛茸茸遮风挡寒，连脖颈都好暖和好舒服。

做一件羊皮袄是很不容易的，俺爹当着大队会计兼村信用站会计，成天忙里忙外的，又不是专业的毛毛匠，农闲了才敢入手给自家或亲戚缝件羊皮袄。“臭皮匠”的活不好干，那不光麻烦而且在熟皮的时候，由于发酵产生大量的酸臭气体，

熏得满家臭，所以皮匠就和“臭”

脱不开了。那时生活紧张，能做一件新羊皮袄穿，还怕什么脏和累呀！

听俺爹说，缝制羊皮袄最好是那种引羊皮，也就是自个家养着喂着，过了小雪时才宰的那种肥羊，把这种羊皮攒上四五张，就够一个大羊皮袄的料了。引羊皮毛厚绒多，皮板子结实。新缝的白茬子皮袄穿不了多久就会冒出油来，逐步变成了油呼呼的黑亮色，皮袄外边出得油越多，说明羊皮就越好。

做皮袄首先是泡皮子，用火碱或芒硝拌水将羊皮浸湿，毛朝外一叠四折卷起来，隔几天打开看看皮子的发酵程度，这直接影响到皮子的质量和毛孔疏密，要是火碱或芒硝用过量了，皮子到夏天就会发脆不耐穿，发酵时间没掌握好，皮袄就会掉毛。

趁羊皮半干不湿时，便开始进入铲皮的工序了。经常看到俺爹把羊皮铺在地上，一边用刀子刮、铲子铲，一边用手撕，守在旁边的小猫咪就急着上前帮倒忙，把羊皮板上附着的油脂去掉，使皮板光滑白净起来。

俺爹在老窑的家门框拴了根结实的麻绳，把皮子一角捆住，一手拉紧皮子，一手用木把铁铲的勾皮勾子，踏着羊皮一下一下的往下勾，右脚蹬着勾子的绳套向下用力，使劲来回刮着羊皮。俺爹勾一阵儿，解下来拉一阵儿，撕一阵儿油质物，然后再反复揉搓，把一张张皮面拉宽扯长。然后把羊皮调个角再拴上去，这一道工序往往要反复进行多次，才能把皮面上的油质物弄干净。经过这样的拉、撕、扯、揉后，撒些面粉，再把羊皮原样叠起，置放在阴凉处使羊皮继续变软，直至皮板光滑白净，手感柔顺绵软，才可以下料、配皮、缝制。每一张皮子鞣软，鞣光滑，看得出俺爹费了很多的劲，要不手上的水泡怎么会一个连着一个呢。

当地人穿的羊皮袄既肥大又要厚实，都是按照固定的样式缝制的，不存在量体裁衣一说，一家人谁用着了就穿，至于肩宽、臂长、胸围、腰围的宽窄等，也就以搾量个大概后，才在鞣制好的羊皮上画线、剪裁。凡是羊浅窝、肚子上的薄皮子都去掉，只要后脊梁两边的上等皮子。把羊皮剪裁好后，才穿针引线，按着巨幅敛财的习俗，针向怀内挑，线往怀内引的方式，针脚细密飞针走线地缝制起羊皮袄。

羊皮袄虽然是件挡风御寒的宝贝，在那个非常冷的岁月里，确实给人们带来很多很多温暖，但是穿在身上鼓鼓囊囊的一点也不漂亮，且穿在身上始终有一股难闻的羊膻味。跟现在好多时髦的保暖衣服比起来，就不得不退出历史的舞台。

哦，我还是忘不掉俺爹过去的羊皮袄！

阳原县国土资源局 刘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