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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上的独轨桥

七十年代，驻扎在河东村里的解放军，要来我们河西的山上打山洞，当时河上连独木桥也没有，又恰逢冻河时节，为了行走方便，就在壶流河上搭了座简易小桥。

季节性的小河，拦河浇地的村一个接着一个，除了上游下暴雨发洪水，平时深不及膝，可赶到河冻河开，最深处河水裹着冰凌就会猛涨到大腿根，过往行人望河止步，只好等到河冻严实了才能成行，当地有民谚说：“河东的后生河西的闺女，有了姻缘难成伴侣。”

搭桥那天，东西两岸上观看的人很多，见有一个班的解放军战士，还有两辆少见的解放牌军车。桥的位置选在沙河口，这里河面最窄，河水相对深了许多，懂水性挽裤腿趟水过河的人绝对不会从这里下水的。简易的人行桥，从河东岸搭起，战士们穿着雨裤泡在冰冷的河水里，先挖深坑竖两根圆木在河里作桥墩，架两根火车废道轨，上面用粗铁丝固定寸余厚的松木板，以此向河西推进。待竖第三个也就是最后一个桥墩时，困难真的来了，河西岸是个立坡，这里的河水最深及大腿根，只见英勇无畏的解放军战士，在岸上喝半碗白酒，两个人一组，系上绳子，跳进河里轮流作业。我们穿着厚实的棉袄棉裤站在河边冷得厉害，难道下水的解放军战士就不感到冷吗？真令人佩服。

桥总算搭起来了，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多钟，看得我们连午饭都忘回家吃了，光顾得在桥上来回的跑，桥有三十来米长，米半宽，桥连护栏也没有，人走在上面颤颤悠悠的。那些时日，我们有事没事老去对面村里的供销社，老骑自行车去河东的镇上赶集，我们在桥上行走若飞，感觉不到胆战心惊，即使手中提着东西、身上背着东西、腰间夹着东西也毫不碍事，就连老头老太太也乐得过桥走亲戚了。

可好景不长，有一些贪财小人借着夜色，竟然把桥上的木板偷回家，想着打松木家具，更可气的是，居然连桥中间的一根铁轨也推到了河里，好好的桥几天就变成独轨桥了，一下子就难走多了，稍不小心就注定要滑到水里清凉去了，沿河两岸的人们都在痛骂这损人利己的害人精。

当地人说：“单筷怎夹菜？独轨桥难行。”母亲听说后，就开始限制我过桥，可我实在抵挡不住河东驻军每周一次放电影的诱惑，一想到八一军徽闪闪放光的电影序幕，一下子就来了精神，非要去看战斗片不可。结伴来到河边，桥跟前集聚了不少等待过桥看电影的人，桥上的人拉开距离，有大步流星的、有小心翼翼地向前迈步的、还有匍匐前进的，也不时传来“啊！呀！”的惊叫声。轮到我轻步踏上两根间距尺半宽的铁轨，小试两步，感觉还行，颇有走墙头的味道。走到独轨桥处，朝上一跨，心砰砰直跳，心理压力陡增，脚下也越来越不踏实，铁轨颤得厉害，几次都摇摇欲坠。退回去？退得回去吗？回头路早让后来人堵死了。调整了一会，深呼吸一口，目视前方，硬着头皮，挪动脚步，一点一点挪到了终点。虽然也能听到身后些许的轻声议论和催促声，但在看完电影返回半夜过独木桥时，我不再掂着猪下水（可食的猪内脏）过独木桥——提心吊胆了。再后来，我们扛着加重自行车能轻松自如通过独轨桥了。

那几天，我们呆在桥边，专门看过桥人闹笑话。时常有人会掉进河里，好在独轨桥处河水不太深，只是受些惊吓，棉裤免不了会湿，爬上岸来，往回走不了几步，湿棉裤就冻成硬梆梆的了，走起路来，大老远就能听到两裤管摩擦的声音，比穿新料裤子走路发出的声音大多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从河里爬上来的。有一个比我们稍大点的年轻人，骑着一辆新凤凰牌自行车，正赶上那天下了小雪，铁轨湿漉漉的，来到桥边看到有人扛着自行车过桥了，他逞着扛起自行车先是犹豫了一下，而后一步一步向前挪，并不是直接向前跨。看他那很别扭的姿势，我们都不敢哈哈大笑。他站在桥独轨上既不敢向前又不能向后，摇摇摆摆，晃晃悠悠。他坚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连人带车掉进了水里。连自行车也被河水掩埋住了，我们让两个腿快的同伴跑回家拿来大绳接起来，河两岸各执大绳一头，从桥跟往下游搜索，才在十来米处帮忙打捞上来。

家乡的独轨桥给了我童年的欢乐，亦给了我人生的思考。后来我当兵去了，探家回来，已经变成如今的大石桥了。

张家口市阳原县国土资源局 刘春清 075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