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青的农民互联网

老家的土窑

老家祖传的土窑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风雨雨,就连我那活了八十多岁的老父亲也不知道我家的土窑是哪位祖父留下来的杰作,我每年回去都要在老土窑睡上几夜。

老土窑养人,就连我和我的儿子都生在老土窑，五间土窑真想不起养育了多少我的血亲。“孙子不住爷的窑”这句古话说得好，如今儿孙们还算有点本事,分门另过后都住上了楼房和大瓦房，老土窑就显的冷清孤单了。我们村里的土窑都剩下七老八十的孤寡老人住了。

老家的土窑也有过辉煌的历史，是我的祖先在生产劳动和社会实践中创造的千百年历史的总结与积累，它不仅成为遮风避雨的地方，而是北方民族灿烂文化的缩影。一排排一孔孔还算整齐，不是在崖下随便挖洞的那种，是平地起窑，三五户土窑相依为命，全是黄土泥巴的功劳，既经济又实惠,窑墙黄土夯实而成，窑拱黄土泥网积砌就，窑顶二尺厚黄土填平，山墙、槛墙、后檐墙、院墙黄土板墙垒起。土窑内壁用大苒泥搅抹两三遍，光滑瓷实，白土子一粉刷白生生的。黄土地的施舍，安顿一家人花不了几百块钱，给帮工吃顿饭拿盒八分钱的红满天烟就行。

土窑很厚实，冬暖夏凉，严寒冻不进，烈暑热不透。垒起锅台，架口大锅，抱捆柴活，风箱一拉，再大的家口立时就会饭熟菜乱，一大家子盘腿围坐在土炕上，好吃好喝好说好乐。二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算是当时的小康生活了。北方的冬天寒冷漫长，土窑窗户纸有针尖大的眼也会进斗大的风，只要用麻纸打块补丁糊严实，任凭大风奶奶使劲吹都白搭。要是盘个直通炕的泥炉子，黑头早晚用乱木头劈开煨上一炉子火，土窑更热乎了。

北方人冬天爱烧小灶子，生产队分的乱柴活土底子，传进小灶堂里，用山荆棘当引火柴，烧透了土炕整天就热乎乎的。土窑来了亲朋好友最上座算是热炕头了，喝水喝茶喝酒，得好吃好喝好侍侯着，还要摆长辈老架子，若是姑舅爷子来了，那是最高的亲戚了，高于泰山，话腔说一不二，那怕是搬出家底东借西凑踏下积货饿破肚皮也得强装笑脸热情招待，北方人就是这点实在。

老土窑很有人性,有人住永远不会倒塌,要是实在支撑不住了,也会提前向主人打招乎的,裂个长长的缝子,要不塌块泥皮,或来声响炮,从未有过那家土窑埋人之传说的。有土窑的老院子既使不住人了，那怕放些柴草锁起来，也不会轻易卖的，视为珍宝怕跑了人气财运，除非没有人烟，年久失修，老窑倒塌，只剩下一处处铁将军把门的空院子了。遮风挡雨的土窑，也需要主人加倍的呵护，每年得用大苒泥摸一遍前沿，尤其到了霉雨季节，间隔些天就得割除土窑上的杂草，尽量别让雨水停留，土窑是旱鸭子最不爱水中长时间浸泡的。冬天下雪大了，也得把土窑上的积雪打扫干净，土窑的背已经够弯的了,就让它喘息一下吧。要是有多余的柴活，给土窑厚厚的盖上一层，土窑会暖和一冬的。

住过土窑的人都精心装扮过土窑，那年夏初，我从部队探亲回到土窑，翻新了两条土炕，我把两条炕土掺黄土一锹锹全扔土窑上，摊平夯实，用水一洒，那才叫干崩硬，三年土窑上都不长草。我是给土窑下了血本的，要知道炕土可是最好的农家肥，两条炕土比四袋尿素肥效有劲多了，少打四五百斤粮食，只要老土窑满意就行了。

说起黄土窑就不得不提起我的父亲，前些年我父亲记不清给人们塇了多少孔黄土窑，十里八村也就是我父亲和大叔两人搭伴会塇窑，塇出的窑让人感到美观，住着舒适。那可是力气活，还得会用巧劲，我小时见过父亲塇窑，站在高高的架子上，一边一个装泥的大盆子，下边两个壮实的汉子供苒泥两个殷实的汉子递网积，网积是提前用弯曲的模子拓出来干硬了的，父亲象是熟练地玩积木，先是在后土墙上找准的地方用嘴喷上水，双手抓泥用力甩向湿的地方，泥就会牢牢地粘上墙，再把七八十斤重的弯腰网积双手举过头顶用力砸在泥巴上,每层七个半网积,拱要半椭圆尺余长宽面粘贴牢调开缝挤严实，匠心独特就在于此，一层接一层的垒砌，时间抓得紧紧的一天能塇两孔窑洞。塇窑都在春起农闲时节，雨少窑能干透。每年开春塇窑户就及早来和父亲约定，父亲也就按先来后到的顺序一家家忙乎，乡里乡亲的谁家都难以推辞，除了下雨天父亲很少有休息时间，就象是不知疲倦的人，能多安顿一家人住上窑，父亲也就多一份创作的满足。

土窑老土了，再多的好处还是因贫穷才会去住的，如今的村里人靠着党的好政策白种地国家还给补贴，家景富了，取代老窑的是一排排新房，红砖红瓦，窗明几净，好看亮堂，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集约节约用地，提倡多层住宅，可怜的老窑不倒也会被打倒的，村内空村外满天星多不美观雅致，一处老窑连院占六七分地，整治过后种地或做新宅基都行，这帐视土地为命根子的人都会算计，哎，看来老土窑的寿数是到了。

老土窑别倒，你是我心上的宝，你在一天我想你一天内心就踏实一天，我会默默地为你祝福；你在就意味着我的父母健在，我知道父母不会离开土窑也不会再有新人与土窑相依为伴了。要是真有一天土窑撑不住了，我也就永远没有老家了。是留恋是自私，我也说不清楚。

老土窑是一种空间结合四维艺术，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内涵丰富，博大精深，是古代劳动人民智慧和心血的结晶，后人是不会忘记的。我曾经拥有过是文物是国宝的土窑，土窑是我休养生息的摇篮，土窑是我启蒙教育的场所，我从土窑中也得到古民居文化的艺术享受。我为土窑光荣，我为土窑骄傲，我为土窑自豪。

张家口市阳原县国土资源局 刘春清 075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