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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秀姐(小小说)[2017/1/17 18:03:25|by:maisuier]
     那一年,香秀姐十七岁,高个子,白净,双眼皮,水汪汪的大眼睛,跟挂历上的人差不多,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子。

     香秀姐到我家,先拿起扫把扫院子,眨巴眼的工夫,院子变得干干净净的。洗手,系上围裙下厨房。香秀姐切菜的姿势可好看了,大白菜都能让香秀姐做出好多花样来。熬白菜,炒白菜,醋溜白菜,凉拌白菜心……我们一家吃得津津有味。

      香秀姐的娘隔着墙头喊她回去,她也不回。她娘嗔怪说,闺女大了不由娘,还没过门呢,长在婆家也不害臊。香秀姐听了她娘数落低头抿嘴笑。我娘跟香秀姐说,秀,这就是你的家,等够上登记的年纪就给你们把事办了。瞬间香秀姐的脸像三月的桃花。笑盈盈地跟我娘说,婶,我们还小呢,不着急。

     哥哥在炕上靠着被垛子看书。娘喊哥出来给秀搭下手,香秀姐说,让他看书吧,他脑子灵光,没准儿还能有出息哩!我像个小尾巴跟在香秀姐的身后,特别特别喜欢她身上淡淡的的香胰子味,是槐花香。她葱白一样的小手摩挲我的小脸儿,摩挲得我小脸痒痒的。她总能从兜兜里给我变糖吃,吃得我的嘴巴甜甜蜜蜜。

      有一回,父亲生病了,母亲去石家庄照看父亲。香秀姐来我家给我们做饭吃。

晚上,我缠着香秀姐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半夜让尿憋醒了,睁开睡意惺忪的小眼睛,看到哥哥正亲香秀姐的脸。我猛不丁爬起来使劲擂哥哥,气呼呼地说,你的胡子茬儿会扎疼香秀姐的脸哩!香秀姐咯咯咯地笑,笑得我哥前仰后合。哥哥冲我虎着脸说,亲你嫂子不犯法。

      1986年,我上初中了。母亲走东家,进西家,张罗香秀姐跟我哥的婚事。母亲找了十里八乡最好的吹唱班,结婚的吉日良辰订在腊月初八。香秀姐没要我家一分钱彩礼,只跟我娘要一件大红缎子棉袄。这件大红缎子袄招来好多同伴们的羡慕。

     我巴望腊月初八那一天,香秀姐就会成为我的嫂子了。父亲回了趟家。我发现家里的气氛凝重起来,谁都不说话,父亲抽烟,一颗接着一颗地抽,抽得母亲不言语,哥哥躺在炕上不出屋……

     父亲带哥哥去石家庄,通过考试进到一家工厂当了工人。后来,父亲帮我办理转学手续。要把我们一家子的户口迁移到省会,随父亲吃商品粮。

     这天,娘做了一大桌子菜,一趟趟地去香秀姐家喊她过来一起吃顿饭,香秀姐迟迟不肯过来。我跑到香秀姐家,发现她把自己反锁在小屋里。我使劲敲打着门,门开了,香秀姐眼睛红红的,说,丫丫等我洗把脸。她舀了半瓢水缓缓地倒进脸盆里。先用清亮亮的水洗了一把脸,轻轻地抹了几下香胰子,脸上爬满了白沫沫,洗去白沫沫,双手把雪白的羊肚子毛巾伏贴在脸上揉搓了好一阵子。

     香秀姐来我家吃饭。来是来了,却局促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脸上挤出一点点微笑,那笑脸不再是三月桃花,那点微笑是初冬的霜。饭桌上没有往日时光的欢声笑语,娘不停地给她夹菜,嘴翕动一下,欲言又止。香秀姐看了我娘一眼,又低下头去。

       我们搬家的那天早上,香秀姐那件大红缎子袄板板整整地放在我家门前。哥哥蹲下身,抱住头使劲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看见大红缎子袄,我的心慌乱起来,眼泪淌下来淌下来……心生疼。

    多年之后,哥哥下岗,再就业遭遇碰壁的尴尬。

    哥哥奔波了好几个月,去一家民营企业应聘,走进董事长办公室的一刹那间,哥哥愣住了,办公桌后面有张熟悉的面孔。

哥哥惊讶地喊了声:香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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