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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州刘新奇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二叔在本村高小毕业，到辛集考中学。

    辛集中学始建于抗日战争胜利前夜的1945年8月7日，是中国共产党亲手创建的；那时辛中在我们这一带是一个神圣的学校，在冀中平原上流传着“摸摸辛中砖，死了也不冤”的乡谚。因辛中校址在都大营村，我们这里把辛中叫“独挡”中学，谁家的孩子要是考上辛中了，就有工作了，就能独挡一面了，就成人才了。

    我村距辛集镇有25公里，那年代家家都比较穷，去辛集只有代步而行。二叔和我村的假妮、二牛和三胖子四位同学，背着干粮，拿着考试用具，从早晨5点出发，去辛集参加上午9点的初中招生考试。

    四个小伙伴走的真不慢，早上8点就到了辛集镇。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四个小伙伴高兴地不得了，三胖子说：我小姨来接我来了，我跟小姨走了。剩下二叔三个小伙伴，往前走了一段，看到有一个买面的饭摊，老板说：来小伙伴，吃碗面。二叔说：我们没有钱。假妮说：我们带着干粮的。老板说：来，我给你们熥熥。二牛说：谢谢，叔叔。老板把三个人的干粮放到笼屉里。不一会儿，干粮熥热了，老板又给每个小伙伴盛了三碗汤面，三个小伙伴吃的热呼呼地。老板的面条是现吃现轧，有一个手摇轧面机，在当时来说是比较先进的，农村的孩子根本没见过，三个小伙伴感到好奇，看着老板如何轧面。老板在盆中加入盐、碱、面粉混合均匀，一边搅动一边加入清水，揉成面团，将面团放到案板上，用刀从中间破开，将破开的面团取一块用手压扁，将压扁的面团放到到面条机的面料盒中，摇动面条机轮子，带动轧面滚转动，开始轧面，面团被轧成面片，将轧出的面片从面条机底端取出再次放到面料盒中轧，并调整面条机轧面滚间隙，从厚到薄，面的厚度基本成型时将面片断开，装入面条刀具，并将刀具固定好，装好刀具后，将轧好的面片再次放入面料盒，摇动轮盘将面片由轧面滚带动至刀具，使面片在刀具的压力下形成面条形状。手拉住面条机轧出的面条，另一手往面条上洒薄面，以防粘连，并在适当的长度截断面条，将截断的面条放到案板上，直至将面轧完。小伙伴越看越上瘾，假妮说：叔叔，我摇摇轮子行不行？老板说：行，试试看摇动了吧。说着，老板让假妮试着摇，二叔和二牛也试着摇了一会儿。

    老板问二叔：你们几个小伙伴是哪儿的。二叔说：是深县的。老板问：来干什么呢？假妮说：来参加独挡中学考试的，现在几点了？老板说：我看有9点半了。二牛哭着说：晚点了。二叔和俩个小伙伴撒丫子就往辛中跑。

    当他们跑到辛中时，考场收卷的钟声响了。三个小伙伴顿时蒙了。

    二牛哭着说：这可怎么办呢？

    假妮说：我也不知道和家长老师怎么交代？

    二叔说：我有一个办法，咱们回去以后，有人问就说，题不难，我们等分呢！我们不说没有考，谁也不知道。二牛止住了哭声说：只有这样了。

    假妮说：谁说谁是小狗，来拉钩。

    于是，三个小伙伴一起拉钩，定好共守同盟。

    下午，三个小伙伴垂头丧气从辛集回到家。

    爷爷在农村是一个文化人，曾在深县琅窝完小（深县的第四完小）毕业，在村里担任秘书，写写算算都干了。对孩子要求也很严厉，特别重视孩子的学习。常常和学校的王冠武老师联系，打听我二叔的学习情况。王老师说：只要孩子发挥正常，考辛集中学准没有事，最近的几次模拟考试，他是第一，假妮是第二，二牛是第三————

    晚饭时分，爷爷问二叔考的什么样。二叔说：题不难，您看分吧！说着慌忙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发榜的时候到了，王老师把录取名单从乡里文教组取回来，仔细看了起来，名单上有二胖子，三淘气等学生，没有前三名的学生。王老师丈二的和尚摸不著头脑，怎么回事呢？

    我爷爷来学校看升学情况，王老师说：前三名的学生一个也没有录取，也没有分数，是不是辛中看错了卷子？

    我爷爷听后非常着急，王老师你说到那地方问这个事？王老师说：最好到辛中查一下卷子。我爷爷说：下午，我就去。王老师说：我给主管招生的刘校长写封信，他是我的同学，你去找他好了。

    爷爷到张书记家借了辆自行车，马上奔辛中驶去。到了辛中，到招生办找到了刘校长。刘校长看到信后说：我查查。先看一下报名表，有这三名学生。再查分数单，没有分数，上面写缺考。

    爷爷着急地说：这三个孩子来考试了。刘校长又把负责监考的张科长找来问了问，张科长说：有深县的三名学生缺考，不知什么原因。你还是问问自己的孩子吧？

    爷爷二话没说骑起车子回到了学校，和王老师谈起此事。王老师说：好吧！下午全部学生到校，进行考试总结。

      第二天，学生们到校上课了。王老师把辛中招生的题出在黑板上，学生们开始答题。时间到了，学生陆续交卷。王老师批阅起来，我二叔、二牛、假妮等同学的分数都超出了辛中录取的分数。王老师把二牛叫到办公室进行询问，二牛胆小把他们三个因看轧面耽误了考试的事全部合盘端出。王老师才知道他们三个没有录取的原因。

王老师把三个学生的家长请到学校说明原因，家长们得知后非常生气，假妮的老爹“啪啪”打了儿子两巴掌，二牛吓得“呜呜”地哭了起来。我爷爷拉起二叔就走。

    新的学期开学了，考上辛中的走了，没有考上的也陆续上了其他中学。我爷爷和王老师商量让二叔在高小继续复习。

    每到吃面的时候，一家人都吃面，唯独二叔吃小米饭，爷爷就说:小二，你就没有吃过面，耽误正事。记住，等明年你考上独挡校了在吃面。二叔知道爷爷的严厉，就这样二叔一年就没有在吃过面。

    第二年参加辛中招生考试，二叔终于以深县考生第一的成绩被辛中录取。

    爷爷把王老师请到家里，炒了两个小菜，和王老师喝几盅小酒，以示犒劳王老师。奶奶擀面，全家人终于吃了一顿最香的面条。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爷爷已过世。二叔给我们常常讲起因看轧面而耽误考试的事，你爷爷不让我吃面，当时我非常恨爷爷，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爷爷的良苦用心，是恨铁不成钢，要不是你爷爷严厉的要求，我就考不上大学，就当不了大学教授，更谈不上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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