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的农民互联网

       去年腊月一个飘雪的日子，我捧着邮递员刚送来的报纸，看到自己一篇小文《人要不断学习，才能找到出路》变成铅字，眼里旋即涌上两团泪水，重重坐下，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是的，我可以笑着去看父亲了。

       源于一个心愿，我曾在心底答应父亲的。时光追回到我十六七岁时，偶然在街上捡到巴掌大一块沾满污渍已发黄的报纸，看看上面说的是农村的事。我当时惊讶极了——还有写农村的报纸？兴趣骤来，把那块报纸片拿回家一遍遍地看，只是遗憾太小太少了，一张完整的大报纸是什么样子呢？我期待并向往着。那时只有村里订报纸，要看报纸得去支书家要。支书是个势利眼，我家在村里是单门独户，父亲是位木匠，家里也没人在外做官，没什么可利用的价值，所以当父亲要了几次报纸后支书老婆便不愿再给。我只记得父亲把舍脸舍面要来的几张早过期好几个月的报纸放在我面前，用他那满是老茧硬梆梆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说：“闺女，啥时候你也能写点东西上报纸！”我只顾贪婪地翻看报纸，父亲的话没往心里去。

       26岁那年父亲去世后，日子的打磨让我倍感父爱深沉。有爹的日子从未曾感到爹的关怀，相反有时烦爹的唠叨；爹不在了，才发现生活中缺个大空子。没人像爹那样常看看你的庄稼地里草多不多？浇地时一天吃不上饭也没人去替你；更没人把刚刚从瓜蔓上拽来的面北瓜、新绿豆红萝卜套着牛车送到家里；孩子头发长也没姥爷给理发了......大事小情有多少想和爹商量商量啊。去年清明在父亲坟上，是意念驱使？还是鬼使神差？脑子里蓦地浮现十几年前父亲给我说过的那句话，那个场景，心里升腾出一股难抑的激情——我要写要投稿，不为别的只为圆我父亲那个未了的梦，那就是让他女儿写的“东西”上上报纸！

       外人或许很难理解我这份冲动和父亲的那份心结。父亲天性聪颖，自学画画和书法，他十七岁开始独挑一个家，种地间隙勤学苦练，冬闲给人画门帘上的戏文图，画祖宗族谱，卖字卖画养着这个家。听娘说，冬天父亲在深夜给人赶完画活，冻得鞋袜粘在一块分不开，腿站肿了粗的像大木棍......以当时的条件父亲当然无法深造，那是个连吃饭穿衣都不能保证的年代。他只能把自己的热爱和向往深埋心底，寄托到他的子女身上。我从父亲身上感受最深的是他对所喜爱钟情的事物的执着与坚持，是父亲让我感受到人除了吃饭穿衣还要有更高一点的追求，而不是到我们老了时可以回忆起的只是年轻时的吃喝拉撒玩。这份无言的教诲和熏陶也是我再忙再累坚持看书看报的最原始动力。

       心痛！痛心！为什么我到现在才略略读懂父亲！今年的清明节，我终于能带着我发表在报纸上的第一篇稿子给父亲看了。盈盈泪光中，我似瞧见父亲站在坟上细看他的闺女上了报纸的“东西”。尽管我的文字极普通，在写稿的队伍中那般微不足道，亦不晓得我能写到何时能写多少，但今天我很满意自己的努力，那是一个女儿对父亲最朴素的承诺和不尽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