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宇光的农民互联网

大铁门内锁着的秘密
——关注辛集市一个劳民伤财的农业开发项目
本报记者　孟燕君

一、神秘的养牛场
　　近日，记者接到石家庄辛集市南智邱镇西城村群众电话，说他们村三年前征用耕地上百亩、投资上百万建成的养牛场，至今牛也没养，地也撂荒，着实蹊跷。15日，记者前往现场了解情况。
　　这座“标准化牧场”位于西城村西两公里处东西向公路的南侧。据了解，三年来，这个场子基本上都是大门紧闭，铁将军把门，今天也不例外。看场子的李策夫妇是李勇军的亲戚，养着几条狗，一有动静狗就叫，因此很少有人能进去。场子的东、西、北三面围着高高的院墙，透过南面的铁栏杆围墙可以看到，上百亩土地一派荒凉景象，除了北侧盖有一些房舍，就只剩下几个简易的养殖棚了。记者绕到南侧，发现大铁门旁边的一扇小门没有上锁，就打开进院拍照。看守人李策夫妇被惊动了，立刻带着他们的三条大狗出现在记者面前。他们的解释是：“李勇军不在，他一直在北京搞养牛场，这里是分场。”记者问为什么养牛场里不见牛，李策说“天暖和了，可能4月就进牛了”。记者想进一步到房舍内参观被拒绝。
　　记者随后又走访了十几位村民，有的说“养牛场从来没养过牛，连牛毛都没见过”，有的说“目的是套取国家的养殖补贴”，还有的说“市开发办立这个项目为的是骗取国家的扶持资金”……
　　记者从辛集市工商局2006年8月24日为这家占地单位办理的企业法人营业执照上得知，这座“标准化牧场”的投资单位是辛集市安赛尔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法人叫李勇军。

二、被占地主人说
　　村民曹藏运介绍：“养牛场那块地原先是村里的果园，涉及6户承包人。其中有我家的47亩梨树，2008年村里统一征地时把树都刨掉了。我们签订的是15年承包合同，当时离到期还有7年，经村里和李勇军协商，按每亩地380元的补偿，一次性给我们付清了。养牛场第一年建了两个青贮玉米秸的坑，后来把饲料卖掉了，没见过牛。其他的事情我们村民都弄不清楚，你可以去问村干部。”
　　西城村支书曹瑞杰告诉记者：“李勇军的一位同学2008年在南智邱镇里管农经，当时是我们村的包村干部，他们一起找到我谈建场的事。村里考虑到招商引资对村民有好处，卖玉米秫秸方便，牛粪还能养地，就同意了。这片地原来占了100来亩，后来又弄了三户的地，记不清了，大致一百五六十亩。李勇军给农户每亩380元的租金一次性付清了，村里这边，李勇军每年12月1日预交下一年的租金，每亩450元。考虑到万一我们不当干部了下一任干部有钱花，采取一年一付。养牛场奠基的时候，主管农业的副市长，畜牧局、开发办都来人了。为啥一直没养牛不太清楚。”

三、探究项目性质
　　养牛场正面的门内有一大块醒目标志“国家农业综合开发产业化经营项目”，为了搞清这是怎样的一个项目，记者当天下午来到辛集市农业综合开发办公室。张西阔副主任提供的《2009年河北省辛集市500头标准化奶牛场扩建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显示，该项目共投资260万元，其中固定资产投资225万元，流动资金35万元。资金来源为，申请农业开发中央财政资金60万元，省财政资金24万元，县级财政资金6万元，企业自筹170万元。张主任拿出另一个版本的《2009年河北省辛集市2000头标准化奶牛场扩建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说：“好几个版本，弄了好几回，你看到的这两个都不为准，另外一个是200头的文件，找不到了。以200头那个文件为准。”
　　为了保障配套资金及时到位，辛集市财政局2009年2月19日还专门印发了两个辛财农发字第（2009）6号红头文件，一个是辛集市开发办、辛集市财政局联合呈报给石家庄市开发办的项目资金申请书，另一个是辛集市财政局呈报给石家庄市财政局对配套资金落实到位的承诺。虽然张西阔称那份《2009年河北省辛集市500头标准化奶牛场扩建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不为准，但后面却附有一批省级专家评估及审定意见书，一致签名同意落实该项目。
　　张西阔副主任接待记者采访时非常紧张，拿文件的手一直在抖。他说：“这是我们市里的农业产业化经营项目，财政投资了90万，从投资到建厂，包括建多少个牛棚、饲料池、房屋，都是按标准完成的。牛不在项目的范围内。”记者采访过程中，张主任拨通了项目承办人李勇军的电话，大声埋怨：“我催你好几次了，怎么还不赶紧养牛？要是出了大事，白弄这么个大项目。老百姓老反映，万一把事情弄大了，咱们几个谁都不得（dei）了。”
　　同样见到记者采访这事就紧张的，还有辛集市畜牧局生产科一位连姓名都拒绝告知的科长。是不是像村民说的那样，建这个没有养过牛的养牛场为了套取国家的养殖补贴呢？这位科长说：“我们局没有给那个场子发过一次补贴。那是个秸秆养牛项目，已经验收成功。据说，我只是听说，那是开发办投资的项目，跟畜牧局没关系。”

四、投资人的牢骚
　　3月16日下午，在石家庄市内居住的李勇军应记者之约来到报社接受采访。对于养牛场为何一直没养牛，他的解释是：“2009年在防疫方面国家有要求，不允许跨省调运牛。这两年虽然可以调运了，石家庄的鲜奶收购价一直偏低，比如现在石家庄市每公斤3.4元，廊坊3.6元，黑龙江能到3.7元。我要是在辛集养还不赔了？再说，三鹿倒闭后，三元和君乐宝拒绝收购新上养殖户的奶。我不是没养牛，我在黑龙江租着人家的场地养着呢。”李勇军称养牛场从来没从辛集市畜牧局拿过补贴，谈起国家白白投入的90万元财政资金，他发牢骚说：“那个养牛场到目前总投资500多万，国家投了90万，我个人投多少啊，地租我每年还拿着。再说，我老婆孩子都在石家庄住，我在东北养牛回趟家都不方便。就算在辛集把牛养起来，也没有人收我的奶啊。我找过石家庄市畜牧局，想让他们协调一下收奶厂家，但是谈不成。”

五、记者采访手记
　　记者手中有一份2009年4月28日盖有河北省农业开发办公室公章的资料，专门就这座“标准化牧场”进行评审，最终的评估意见是“项目符合国家产业政策，对带动农业增收效果明显；建设地点和规模合宜，建设起点较高；该单位为国家科技部‘华北农区奶业现代化技术集成与产业化示范基地’”，等等。试想，连一头牛都没养过的项目，怎来“对带动农业增收效果明显”，又是怎样成为“示范基地”的？
　　近年来，为了带动农业增产增收，国家对符合产业政策的项目扶持力度越来越大，资金投入越来越多，如果不能跟踪调查和服务，就会劳民伤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