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生的农民互联网

如今在我们老家，人们对柴草已经不怎么重视了，虽然家家户户都有火炕，但天热时不用草，冬天生暖气铺电褥子，做饭有电饭锅煤气灶。只有上岁数的人还爱在灶坑里添把火。他们离不开热炕头。

然而，时光倒退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这柴草却和粮食一样重要。没有它，就是有粮也得饿着，冬天也只能睡在冰凉的炕上。

1980年，我们这儿还没有包产到户。到了秋天，粮食和柴草都被收到了生产队。人们缺烧的，只有在冬季农闲时拾些被丢弃的软草。

在我家，这拾草的活原来总由父亲“承包”，娘在1976年唐山大地震时砸坏了腰，干不了重活。可这年冬天，在生产队赶马车的父亲被派出到丰润拉石头，活干到年底才完。

父亲赶车走了，放寒假的我看见四邻渐渐长高的草垛，又看见娘无助地眼光，我一下子眼圈红了。我不顾娘的劝阻，顺手拿把镰刀和筢子，腰里缠上拇指粗的麻绳，顶着寒风向村外走去。

到了村外，我看了看地边长草的壕沟，连个草叶都没有了，我估计是离村太近被人拾光了。无奈，我还是往前走，约摸走了5里路后，我发现有草了，只不过是被人割剩下的芦苇茬，只有半尺长。“这草挺硬朗，尽烧。”我自个嘀咕。

接下来，我一脚高一脚低，牢牢踩住斜坡的壕沟，双手把镰刀举过头顶，猫腰猛劲向芦苇茬砍去。不好！由于没有拿过镰刀没经验，我的右手离芦苇茬太近了，一个苇子尖扎进肉里，血马上流了出来……

大约一个小时后，那片苇茬都离了土。我用筢子把草扒到小路上，十多个小草堆儿撺了一个大草堆儿，我伺弄着捋顺好，用绳子把草勒结实。接着，最费劲的时候到了——我把两只胳膊一左一右伸进紧绷的麻绳，腰部离开地面，后背紧贴住草捆，嘴里长长吸上一口气，双脚用力向下踩去……一次、两次，连续三个鲤鱼打挺，一百多斤的草捆终于离开地面，我摇晃着站了起来。

背着沉甸甸的柴草，我吃力地向村里走去。零下十几度的天气我感觉不到一丝的冷，额头上已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离村近了，我远远看见一个身影在向我张望。是娘，她不放心我，寒风中迎接着我。

整整一个月，我天天去拾草，每天都背回4、5次。草垛渐渐大了、高了，甚至超过了两边的邻居。

腊月二十六，父亲回家了。看见家里突然冒出来的草垛，他“噌噌”跑进屋里问娘：“我柴禾是哪来的？”

做为对我的奖励，一向抠门儿的父亲破天荒从口袋摸出5块钱：“过年了，你去买鞭炮吧！”

大年三十晚上，娘在里屋包饺子，父亲在外屋烧火。红红的火焰也映红了父亲的脸，他添草很仔细，一把一把慢慢添着，好像是在品味我高举镰刀的样子和那一串艰难而又坚定的脚印。

而我，早已跑到院外放开了鞭炮。鞭炮很响，听着它，我真觉得我是一个男子汉了。

唐海县十农场十一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