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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地 （小小说）

宋向阳

       二百亩地，被一道大墙圈着，原是老弯村的，一年前被一家私营企业征过去，说是建水泥厂，墙垒完后却没了动静，里面就荒了下来。

       种地的时候又到了。村里的庄稼人趁着墒情，都赶到了地里抢种。歇息的空当，人们望着不远处的大墙，纷纷摇头。

       德顺大爷的地和村支书高山的地挨着，就在大墙外。德顺大爷坐在地头，掏出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了一阵，吐出了长长的一股烟气，对着高山说，书记呀，你看这大墙里卖的啥关子啊？高山凑到老人跟前，抹了一把汗，我问乡长了，好像是啥手续没批下来呢。

       德顺大爷的眉头用力地皱着，说，地可是咱庄稼人的心头肉，就这么干晒着，简直是造孽呀。

       高山点点头，说，是啊，咱庄稼人巴掌大的坑也要点一粒种，唉······

       这时，刘老蔫走了过来，脱下鞋使劲地往地上磕着土，说道，书记啊，你跟大墙里的老板联系一下，让咱们在里头先种点粮食，行不？

       高山说，我上哪联系大老板去呀？当初征地都是上边做的主，我只见过他一面，更别说问个电话号码。

       德顺大爷的脸越发的青，说，当初就不该把地卖给他们，还说招工人呢？如今活活地白搭了这一大片地！

       刘老蔫说，反正厂子也不来人，大伙干脆把地里的草收拾干净，种点儿是点儿。说完，他匆匆地走了。

       德顺大爷说，就这么着了。

       看着老人离去的身影，高山直挠头。

       下午，高山骑着电动车去乡政府，路过大墙，发现里面挤满了村里的老少爷们，都猫着身子，吃力地拔着草。他站在门口，眼里潮了。

       他找到了乡长，把村里人的想法说了。乡长连连摇头，说，这怎么行呢？人家老板已经给了两年的土地补偿款，万一追究，是要承担后果的。

       高山说，后果真的那么重要吗？农民和地祖祖辈辈都在打交道，让他们眼巴巴看着那么好的地荒着，他们的后果谁来承担呢？

       乡长叹口气，说，我也理解农民的痛，可是，我也有难处啊。

       高山一拍大腿，说，反正地已经种上了，你们看着办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转眼，大墙里的庄稼都冒出了地皮，秧苗不但出的整齐，还特别地壮实，农民们喜在心头，小心翼翼地侍奉着它们。

       一天，大墙外来了几辆轿车。接着，又来了几辆转载机，轰鸣着在院里转来转去。很快，庄稼被碾压的体无完肤······

       村民们愤怒地冲到轿车旁，大声地理论着；有的妇女还哭出了声。

       高山站在人群前面，质问老板，你们为啥非得这么干？

       乡长的脸通红，不停地劝解着，乡亲们，千万要冷静，人家是有权利的！

       德顺大爷气得呼呼直喘，说，我们是庄稼人，只懂得种地是我们的权力，我们的地被稀里糊涂卖了，土地款明明给了两年，可是现在们只得了一年的，我们的权利呢？

       乡长急得直冒汗，说，剩余的款子马上就会到位的！

       刘老蔫抓了几棵玉米秧，上面还带着土，颤巍巍地走到乡长跟前，眼里含着泪说，领导啊，我们是看着地荒着心疼啊，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反过来给他们承包费，也不想让这地就这么荒了啊。

       轿车里的老板不屑地笑了，说，我有的是钱，这地再荒八年我也不在乎！

       高山听见了，大步走到他面前，喊道，你可以不拿地当回事儿，可我们是农民，我们离不开地，地就是我们的命！

       乡亲们冲到大墙边，汇成一股潮流，用力地推搡着，只听轰的一声，一段大墙倒下了，顿时尘土飞扬······